仍旧是一袭白衣，却没了年少时的翩翩风度，鬓角花白、面容沧桑的慕容湛含笑走到了三爷身边，他看着风采不减当年的三爷，向他深深作了个揖。
「心愿未了，不敢轻言轮回。」
「事到如今，我已依你所愿重回人世，你也可安息了吧。」
三爷的嘴角悄然掠过了一丝冷笑。
就是眼前这人定要留下自己的尸身，又做出如此逆天改命之举，结果却只是害人害己，连他的儿子也一并害了。
「三爷，我知道您怪我。不过这孩子也太傻了。」
慕容湛看了眼三爷怀中的慕容疏，他死的时候慕容疏不过还是个少年，现在却也长这么大了，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对三爷真是太过执着。
他爱怜地摸了摸慕容疏冰冷的面颊，慈爱的目光里亦充满了歉意，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粒金丹，塞进了慕容疏的口中。
三爷不解地看着慕容湛的一举一动，不一会儿，怀中本已死寂的慕容疏居然呻吟了一声，而他青灰的脸色也渐变红润。
「还好赶上了。」慕容湛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
三爷看见慕容疏醒来，心中忍不住一喜，他放下了慕容疏，看他慢慢站稳，正要抬头问慕容湛这是为何，却只见对方如淡墨般的身体正在向身后的浓雾隐去。
慕容疏大梦初醒，恍然不解，他看了看三爷，顺着对方的目光回过头，顿时又惊又喜。
「爹！」
「替我照顾好三爷，爹唯愿你们此生平安喜乐。」
慕容湛对桥上并肩而立的两人颔首而笑，目光缱绻地停留在三爷身上片刻之后，倏然转身，那道淡薄的背影随即就湮灭在了雾色之中。
目送着慕容湛背影渐渐消隐，三爷也是淡淡一笑，唇上微微一动，杳然无声。
此时此刻，他与慕容湛之间的一场爱恨终于随风而去。
黄泉彼岸，鬼差已候了多时，他看见慕容湛走过来，咧着血盆大口对他笑道，「你的心愿可是了啦？」
慕容湛点点头，将手伸了过去，任由鬼差替他戴上镣铐。
鬼差牵着沉重的铁链，带慕容湛上了一条小舟，他看对方神色从容，又笑着问道，「为了替你儿子多讨几十年阳寿，你这个做老子的却要在寒冰地狱受够五百年酷刑方能转世，真的值得吗？」
慕容湛白了他一眼，淡然说道，「有何不值？只要他们下半生能活得开心便好。」
「慕容老兄，你可真是痴人一个啊。」
鬼差哈哈一笑，划动着船桨，小舟随着冥河兜兜转转，踪影渐无。
◇◆◇
望着眼前渐渐消散的雾气，慕容疏仍舍不得离去似的，久久凝望。
「走吧。」
三爷淡淡瞥了眼慕容疏，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转身便往桥下走去。
慕容疏回过神，看见三爷的背影，心头那一丝忧郁转瞬即逝，他快步赶了上去，走到了三爷身边。
「三爷……您……」
他想起慕容湛离去前的叮嘱以及之前三爷对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顿时胡思乱想得厉害。
「我什么我？」三爷目不斜视地走在河堤上，沐浴着黎明前的晨风。
「爹叫我好好伺候您……不过，您若嫌我碍手碍脚，我走了便是。我已安排好安宁和安生照顾您的起居，想必他们不会有违我意。」
慕容疏心中虽然想留在三爷身边，但他又转念想到三爷那桀骜的性子，若自己再像当初那样强自纠缠他，只怕仍会惹他不快，甚至让他再次以死相逼也说不定。
晨风虽然清新，却带着一丝寒意，三爷忍不住拉了拉高耸的毛领，半眯起了眼。
他轻哼了一声，眼波一敛，瞥了瞥神色紧张不安的慕容疏，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在你爹的面上，我便让你跟着吧，反正现在我身无分文，总得找个人养着才是。」
「三爷！」慕容疏大喜过望，眼中几乎浸满了泪水。
三爷瞧他这样子，嘴角一勾，便是一抹极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