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有些时候了,安生来到慕容疏房前,小心地叩响了门,回应他的是几声沉闷的咳嗽,适才安宁跑过来说慕容疏找他,不知有什么事吩咐。
「老板,您叫我?」
「进来吧。」
安生随手关上门,进去便看到了坐在椅边的慕容疏,对方此时微微低着头,手里拿了一叠纸张。
慕容疏见安生进来了,轻笑了一声,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边。
安生少有见慕容疏这副古怪的模样,刚一走过去,就被对方拖住了手,那只手好冷好冷,皮肤的颜色也呈现出可怕的青灰,安宁一惊,猛一抬头,几乎不敢相信面前坐的人会是仪表堂堂的慕容疏。
「老板,您怎么了?!」
慕容疏除了脸色惨白得发青之外,他的五官都似起了变化,本是那么英俊温和的一个人,如今却只留给别人恐怖阴森的印象。
只见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没什么,你不要害怕,老板有些事想交托给你。」
「您、您尽管说便是,安生一定办到。」
慕容疏掰着安生紧张得僵硬的手,将自己手中的一叠银票塞到了他手中。
「这里是三万九千两纹银以及一万两黄金的银票,以后,三爷就是你们的主人,替我好好伺候他。」
「啊,老板,这、这是为何?」安生大惊失措,怎么也不敢接下这沉甸甸的银票。
慕容疏站起来拍了拍安生的肩,也不多说,只是微笑,「以后,我就不和三爷一起了,可我放心不下他,所以才托你们替我伺候好他。安生,看在老板救过你的分上,好好去做,就算还我一个人情。」
安生是在快要饿死街边的时候被慕容疏捡到的,那时他才八岁,如今已过去了八年,这八年里他对慕容疏言听计从,本分地做着一个小厮,他甚至从未想过会有和老板分离的一天。
「老板!」安生叫出这声时,已是带了哭腔。他知道慕容疏做事向来决绝,此一去,怕是不会再回。
慕容疏并未理他,只是脚步沉重地朝门外走去。
今天是三爷七七四十九日彻底重生之时,也是自己熬尽心血,魂归黄泉之日。最后一碗用自己的心熬成的汤汁,早上他已服侍三爷喝下,江南他也与三爷一同游赏过了,此时此刻,他了无遗憾。
只是真到了分别之时,空荡荡的胸腔中仍是难忍别离时分的酸楚之情,慕容疏转过头,凝望着三爷的房门片刻,终于还是迈开步子,朝楼下走了去。
◇◆◇
这段时间以来,慕容疏变了太多,不仅外貌上越发阴沉冷寂,连他的心思,自己也渐渐不懂了。
三爷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热闹的花灯夜市,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那孩子分明说过不愿放自己离开,为何此时却又如此轻易放手,他难道是真的同情自己的困苦孤独,又或是已倦了和自己这个活死人多年的纠缠。
正在他沉凝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打声。
「三爷,三爷!」
「何事?」
安生的眼中泪光闪烁,他抓着慕容疏交给他的一叠银票,嘴角颤抖。
「三爷……老板他走了,临走之前,他给了这些银票,让我和安宁好好伺候您……他……」
安生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面前那个高大的人影已然冲了出去,他咬住唇,看着三爷匆忙的背影,只希望对方可以将慕容疏带回来。
◇◆◇
远处的夜市朦胧着花灯盏盏,慕容疏站在一座石桥上,远眺着那片漂亮的灯火。
今后,三爷或许就会生活在这一片温暖的灯火之中,享受再没有拘束和禁锢的生活,那可真好。
他笑着抬起头,看了看繁星璀璨的天空,北斗七星赫然照亮在天际,指引着他要去的方向。
身后的喧嚣渐渐消弭,唯有慕容疏走在石板路上细碎的脚步声可闻。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过来,耳边更是响起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慕容疏!」
三爷气喘吁吁地站在桥上,疏朗的眉目之间飞扬着担忧与愤怒之色。
慕容疏一愕,胸口痛得更加厉害,他苦笑着捂住胸口,心中却想自己的心不都已没了吗,为何知道身后的人是三爷时仍会如此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