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病了吗？」
三爷看到慕容疏脸色竟是惨白，微微一愣，这些日子以来慕容疏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也好像虚弱了许多，曾经这双无数次抚摸过自己的手是那么温暖，而现在，却透着一股生命衰败的死寂冰冷。
「没什么，大约有些风寒吧。不碍事，我们快启程吧，江南就在前面了。」
慕容疏微笑着扶起了三爷，他细心地替对方扣了扣子，口中兀自带着几分温馨的喃喃细语，「您很久没来江南游玩了，总得几十年了吧，这一次慕容陪您好好玩玩。」
「慕容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三爷何等精明，这阵子慕容疏的反常早被他看在眼里，如今对方明明日益衰弱却依旧执着要带自己去江南游历，其中必是有什么隐情。
慕容疏垂首不语，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着眉宇紧蹙的三爷，对方这样可是在为自己担心呢！
一直以来，三爷对自己都冷冷淡淡的，或许正如他所说的，他其实恨着害死他的父亲，也恨着夺去他自由的自己，没想到到了最后，对方还是对自己生出了几分关心之情。
这几十年来，三爷固然是痛苦的，而他们慕容父子又何尝不是痛苦的，徒劳的悔恨也好，难舍的爱慕也罢，都如诅咒一般加诸在慕容这个姓氏之上。
「三爷，您可知道，慕容是真的喜欢您。」慕容疏抬起手，替三爷捋了捋鬓角，并没有去回答他的问话。
一抹忧伤从三爷沉静的眼底涌了上来，他别开头，似乎不愿意听到对方的告白之语，他与慕容父子之间已纠缠了太久太久，久得他已疲于应对那浓烈的感情。
慕容疏见三爷神色低迷，悄然松开了抚弄着对方发丝的手，转身离去。
「我去楼下等您。」
◇◆◇
马车从客栈旁的巷道里慢慢驶了出来，嗒嗒地踩上了乌头镇的青石街道。
此时，天色已亮，昨日傍晚时还凄清冷寂的小镇终于开始渐渐有了生气，叫卖的小贩们摆出了摊子，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唯独慕容疏他们昨夜投宿的客栈一片死寂，直到临走之前，安生再也没有看到客栈里的人出现。
三爷冷冷地看着慕容疏，而对方对他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
「三爷，您喜欢的江南就快到了。」
慕容疏凝望着三爷的脸，对方的脸色比起以往来红润了许多，看上去精神熠熠。还有三日，便是自己施术的最后期限，届时三爷便可完全还阳，再一次复得肉身，再一次拥有完整的灵魂，而那时，也是他寂灭之刻。
三爷听闻此言，嘴角微弯，眼眸却低低垂了下去。
他转过头，望向了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色，说道，「我们说好来了这里之后，你便给我自由。」
「那是自然。」慕容疏点点头，伸手扶到了三爷肩上，他轻轻地扶着三爷的肩头，忽然之间，话语已滞，唯有那双黯淡的双眼默默地望着对方的身影，不忍移开目光。
「愿你不会像你父亲那样骗我。」
三爷轻轻一笑，推开了慕容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别过头，重重地看了慕容疏一眼，这一眼少了旧日的忧郁，也没有了对慕容家的恨意，却是那么澄澈坚定。
「三爷，慕容一家再也不会欺骗您半分，请安心。」
慕容疏慢慢挪到了三爷的身边，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三爷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笑着送上了一记浅吻在三爷的唇边。
「再也不会……三爷。」慕容疏贴在三爷耳边喃喃细语，他探手将对方搂在了怀中，紧紧相拥。
◇◆◇
江南的风景果然是名不虚传，第一次看到水乡浔阳的安生和安宁，都展现出了充分的好奇心，两个小脑袋纷纷挤在车窗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窗外那已侵染着几分暖意的景色。
车轴发出了嘎吱的疲惫声，马车随即稳稳停在了路边。
此处是进入江南地域的第一大镇浔阳府，比起之前路过的乌头镇来不知繁华了多少倍，还未下车，慕容疏耳边便尽是热闹的喧哗声。
慕容疏亲自搀扶着三爷下了马车，然后将一锭纹银交给了一路送他们过来的车夫。
安生和安宁默默地对望了一眼，心道老板这就结了帐，难道他们日后不离开此地了？
三爷踏下马车之初，整个人的身心都微微一颤，几十年了，离自己最后一次来江南游玩已有几十年了。
那时他风华正茂，身居高位，每年的冬季总会来江南游玩一阵。
这一弯石桥，那一家酒楼，无不留下过他的足迹。
如今再次来到此地，却已是岁月流逝，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