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我累了。」三爷轻叹了一声。
慕容疏一愕,随即抱紧了三爷,在他的耳边笑着呢喃,「累了,就在我怀里休息会儿吧。」
安生和安宁坐在车厢的另一端,他们看着慕容疏和三爷,忍不住有些羡慕,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这么亲密。
第七章
马车没走出多久,风雪越来越大,已不适合继续前行,前面不远处有几间小客栈并排而立,慕容疏亲自选了其中一个看上去干净些的,付了银两住下。
三爷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使不上什么劲,然而胸口的伤处却不甚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回似的,总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与事都格格不入。
安生和安宁小心地扶着他进了客栈,慕容疏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脸色异样地惨白。
慕容疏订了三间屋子,一间给雇来的马夫,一间给安生和安宁,最后一间则留给自己和三爷。
天色已晚,他们又奔波了半日,是时候该吃晚饭了,慕容疏让伙计准备了几个热菜热汤,同三爷一起在大堂里坐下用饭。
安生和安宁以及卖力气的马夫饿得厉害,见了菜上来,便伸了筷子去抢,慕容疏倒是很矜持地只吃了一点东西,就走到一边儿去了。
「我去给三爷熬药,你们慢慢吃吧。」
慕容疏悄然走开,转身上楼。
三爷默然无语。
又是药,他还是尸身的时候已喝了那么多年的药,现在活了,还得继续喝。
其实生或者死,对他来说这个界限已渐渐模糊了,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抑或早已死去。
或许人生的玄机也如此,一个早就对人世绝望的人,就算活着,也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自己懂了这个道理,慕容疏却似不懂,非要和他继续纠缠,让两个人都彼此痛苦。
从未与三爷同桌吃过饭的安生好奇心异常浓烈,他以前总以为三爷是个死人,可现在对方正坐在他身边,慢条斯理地夹菜喝汤,那一举一动一看便是受过良好家教的,想必,三爷也是出自大户人家。
「三爷,您多吃点。」
安宁看见三爷脸色苍白,连眼神都有些滞重,心道他的身体果然还是没能痊愈,当初三爷就一直被老板以生病为由困在那屋子里,甚至是困在那箱子里,现在他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了,却还是副虚弱的样子。
小孩子的天性总是善良的,三爷又是那么个看上去容貌俊美而脾性温和的人。
安宁自己嘴里包了许多菜,却不忘给三爷也夹些,他倒是真心希望三爷能彻底地好起来,能像健康人那样走路,那样欢笑。
安生赶紧踢了不知死活的安宁一脚,老板对三爷的占有欲他们都不是没有看到过,要照顾三爷哪轮到他们?
三爷看见那只胖嘟嘟的小手夹着菜放到碗里时,神色稍稍一怔,他抬头看了眼那个包着满嘴菜,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孩,良久之后,唇角才勾勒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简陋的客栈里没有足够亮的油灯,又加上风雪势大,呼呼地灌进门缝,把桌上的本已幽暗的油灯刮得更为明灭闪烁,而在这橘黄色跳动着的灯光下,三爷的笑容在小安宁眼里第一次显得这么和蔼可亲。
这也是三爷第一次,除了慕容疏和那些狎客外,有人和自己说话,和自己交流,虽然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但是却像将他自那个孤僻而死寂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他终于有了一丝自己的确是活着的感觉。
「你也多吃点。」
三爷笑着将一块肉反夹到了安宁的碗中,这让安生好生羡慕。
唯有那个见多识广的沉默马夫默默地吃着饭,不多作声,他小心地瞥着三爷过于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双幽暗的眼,总觉得对方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气,而那位雇佣自己的老板身上也有这种可怕的感觉。
◇◆◇
慕容疏借用了客栈老板的厨房,那位老板热情地问他是否需要帮忙,却被他一口回绝了。
「这位客官,您这是煮的什么啊?」
老板看见慕容疏从一个油纸包上取出了一片肉干似的东西,很好奇这么点东西他能煮出个什么。
「熬汤。」慕容疏小心地收好油纸包,头也不回地把那片肉干放进了锅里,然后倒上水,接着添柴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