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系列的动作作在沐风的身上,沐风却没有分毫的反应。只是闭着双眼,面无表情,仿佛已经熟睡了一般。
直等到张寂竹关上房门之后,沐风的嘴角才抽动了一下,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化作了涤荡在人世间的晶莹。
为什么要流泪呢?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吧!
想来真的是困极了,只是这么一睡,便是三天。
一觉醒来,沐风总算是有了一种全身舒畅的感觉。
他有些诧异的发现,张寂竹并没有满目忧色的坐在自己的床边,而自己的房间中,也没有什么人。
自嘲的笑了笑,沐风从床上起来。想来是睡得太久,或是许久未吃东西的缘故,沐风竟感到了一阵眩晕,眼前阵阵的发黑。
蹙着眉头等了一会儿,这才将那眩晕生生的耗尽,沐风以手覆额,晃了晃脑袋,向着门外走去。
推开房门,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不想,如今正是黄昏。
四顾的看了看,只能发现一个个满脸疲惫、却又带着兴奋的将士们,正在不停的奔走着。有些奇怪的是,这些个将士们看到沐风的时候,全都会发自内心的冲着他笑一笑,然后肃然的向着他行一个有力的军礼。
一两个人如此也就罢了,毕竟沐风还顶着一个监军的名头,可是当沐风看见第十个人也如此之后,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了。
他向着对自己行礼的第十一个人挥了挥手,将他叫到了自己身旁来。
‘监军大人,您可是有什么吩咐么?‘那人的身上还穿着铠甲,铠甲上仍带着暗红的颜色,沐风知道,那是鲜血。
沐风看到这士兵脸上的疲色,知道他怕是很久都没有睡过觉了,再衡量一下自己,不免有些尴尬,不免微红着脸咳了一咳,带着几分掩饰的问道:‘战况如何了?‘‘匈奴人已经退到了五十里开外!他们的兵马也被我们消灭了一半儿!‘说起战况来,这名士兵的脸上立刻洋溢起自豪之情,便连那仅有的一丝疲惫都消磨掉了,颇有几分眉飞色舞的味道。他接着道:‘他们匈奴兵分成了几路兵马缓缓后撤,尹将军正带着人追击,准备逐个击破那!‘不知为何,听到这形势大好的战况之时,沐风并没有什么由衷而发的喜意。他只是礼节性的笑了笑,犹豫着问道:‘那个匈奴王……他,真的死了么?‘‘说是重伤昏迷,死没死还真是不知道!‘那士兵干脆利落的答道,话语中的轻快却显示着他的喜悦。
沐风心中微安。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敌首,但他的心,仍是觉得微安。
这样的心思,就算是能够骗得过别人,也无法骗得过自己。
那士兵见沐风沉默下来,以为他也是为匈奴王未死而惋惜,便出言安慰道:
‘监军大人,您不必自责的!虽然您们前日的袭营,没有杀掉匈奴王,但也直接让他们匈奴大军变成了无头的蚂蚱,最多再能蹦的几天罢了!‘沐风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那士兵却是说上了瘾,继续侃侃而谈道:‘说起来,监军大人参与的那个袭营的队伍真是勇猛啊!竟然敢深入敌营,硬生生的杀了他们十八名大将!又将匈奴王刺成了重伤!嘿!他们那些匈奴人,胆敢用刺杀的手段对付吾皇万岁,咱们便也要他们好好的尝尝滋味!‘听得那人提及皇上,沐风刚刚变得轻松起来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他向着行营的方向望了望,想要过去,又不想过去。
‘陛下他……‘思付再三,沐风还是决定问一问,‘伤势如何了?‘‘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是无碍的!‘那士兵忽然想起沐风的身份,微微一怔,不由得在心中念叨了一句:‘这样的大好男儿,怎么偏偏是个太监?不过身为男子,却是长得太过俊俏了些!‘沐风‘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那士兵以为沐风是担心皇上安慰,便笑着道:‘有妙手回春的张太医日夜在陛下身边照看着,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啊!‘‘日夜……照看?‘沐风微微一呆,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
‘可不是!说起来,这几日可把张神医累坏了!‘听那士兵的口吻,显然是对张寂竹极为敬服的,‘张神医不仅要照顾陛下,还要救治重伤的士兵们!哦!对了!
就连跟随监军大人您去袭营的勇士们,还有好些个是经了张神医的手才被救活的那!有好些重伤的人,放到别的军医那里,都说是治不了的!可是被张神医妙手这么一治,人转眼就可以随处蹦跶啦!‘沐风听那士兵说的有趣,不由得抿嘴一笑,摇头道:‘哪里有这么神?他虽然医术高明,却也不是神仙啊!‘那士兵这才想起,去年冬日里沐风来视察的时候,那位张寂竹张神医,可是一直都跟在他身边的!尤其是两人亲昵的动作,更是被雁门的将士们纷纷猜测了好久,闹得有些沸沸扬扬的!如今听得沐风口中称‘他‘时的亲昵模样,想来这猜测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听得张寂竹的消息,沐风的心情微微转好,却也有些担心张寂竹的身子,一时间,目光便四下里转了起来,寻思着张寂竹如今会在的地方。
谁知,这一下子没有看到张寂竹的身影,却看到了一脸喜色的邹永之,正在向着自己走来。
沐风的身子震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灵魂被拉回到现实中来。
‘监军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在外人面前,邹永之自然要以官职相称,毕竟,沐风的身份有些微妙。
沐风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微黯。而那个原本被沐风随手抓来说话的士兵,也识趣的向二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沐风示意邹永之进屋讲话。不知怎地,在沐风走进房门的一刻,身子竟晃了一晃。
邹永之一惊,急忙伸手将沐风扶住。
沐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少爷是不是,在前夜袭营的时候受了伤?‘邹永之将房门关上,扶着沐风坐下,担忧的问道。
‘没有受伤,只是累了些。‘沐风看向邹永之,微笑着回答。邹永之哪里知道,在沐风看到他的一瞬,沐风的双眼便又开始一阵阵的发黑,头晕目眩,只是硬撑了一分清明而已。
因为沐风知道,邹永之的到来,意味着什么……邹永之确定了沐风没有受伤,便也安心了下来。他在沐风的对面坐了,笑着道:‘如今大势已定了!那些个匈奴兵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夫,别想着什么卷土重来!这一仗打的实在是太爽快了!就算是属下跟着老爷在雁门驻守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阵仗!‘沐风强撑着笑颜,悠悠道:‘倾天下之兵力,与他们匈奴决一死战,当然是天大的阵仗。不过……‘沐风抿嘴一笑,‘不常见倒也好!这么大的战役,若是天天可见的话,那全天下不知要死上多少人了!‘邹永之笑着点头,将自己身前的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了。
沐风知道邹永之的来意,只是既然后者不说,他又怎么可能自己提出来。
其实,这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明知道前面是一条江,却将自己的眼睛用黑布蒙了,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