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消化了其中的含义，急忙挺直了腰板，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道：“奴婢韩灵，见过沐公公！”
“你……”沐风摇头苦笑，急忙伸手将他扶起，道：“你不必如此，还像原来那样待我就是！”
“奴婢不敢！”韩灵急忙躬身答道。
沐风有些头痛。大家都喜欢居上位，可是真正成了上位者之后，身边又少了许多东西。甚至，连与别人平平等等的说话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沐风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在所难免，索性也不再强求。从韩灵手中拿回了那块玉牌，又拍了拍韩灵的肩膀，便让他在前面带路。
韩灵毕竟是洒脱的性子，恭敬的模样，做个一次半次还成，言语间和沐风一来一往后，不免又有些回复到原来架势的样子。虽然极为克制，但效果还是极为有限的。
沐风也不着脑，反而十分欢喜，便由着韩灵僭越，也不出言责怪。
“小风……沐公公，这就是保存圣旨之地了！里面的东西，都是按照年份保存的！所以查找起来十分方便！奴婢是没有资格进去的，所以就留在外面等候了！”
韩灵又道：“对了，沐公公！你的动作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把东西弄污了！否则奴婢会挨罚的！”
沐风微笑着应了，便一个人走了进去。
刚进入房中，其中的阴寒之气就让沐风打了个寒战。历来保存书籍、文卷之地要求极高，既要通风，又要保持干燥。这样的地方，在夏日里来或许觉得阴凉，可冬日进来，却未免有些冰寒了。
好在有内功护体，沐风适应这寒冷的能力，要比正常人快些。他深吸了几口气，便向着里面走去。
正如韩灵所言，其中的圣旨都是按照年份来保存，所以一个个的书柜上，都写着各各皇帝的年号、年份、月份。先皇在位时，年号为景顺。而景顺朝的最后一月，便是景顺二十三年七月。
沐风十分轻松的便寻到了这个柜子，上面的文卷稀稀落落的。可知，当时先皇病重，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苟延残喘罢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发圣旨。
看着那个柜子上的文卷，沐风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有些微微的颤动。
就这么简单么？找出那份密旨，就可以证明如今那个紫宸殿上的皇上，是旁人假冒的！找出那份密旨，就可以高举义旗，打着顺应天命的旗号，领着大军进京！
找出那份密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报仇，为已故的父母、兄长们正名！找出那份密旨，就可以提剑步入兴龙殿，诛杀那个高高在上之人！
沐风能看到自己的手在发颤，他努力的要求自己镇定，但只能略微的克制。一卷卷的打开圣旨，沐风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快要从喉咙跳出。直到颤颤巍巍的打开命中注定的那一卷，方才所有的波澜都在刹那间变得寂静。心，就如同幽深幽深的碧海，深邃而安详。
沐风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上了一艘不知会驶向何处的船。可是，不论怎么样，他已经上来了。帆已经展开，水开始流淌，风开始吹拂，而他，就在这艘船上，无路可逃。
既然无路可逃，便不在逃了吧！只是这样，坐在船上，看着他们再船上忙碌的身影就好！看着两岸的风景就好！
又一次的，命运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这一次，沐风却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挣扎，不想去反抗。意识和肉体似乎已经脱离开来，他的灵魂在半空中俯视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看一幕极为有趣的戏份一般。
也罢，索性就看看，这艘船能驶向何处！索性就看看，这命运还能如何折磨自己！
恍惚间，神思又变得格外清明。沐风拿起圣旨复件，将其卷起塞入怀中，一切的动作流畅安详。就像是浑然天成的姿态，就像是原本应当做成的姿态。
沐风一步步的走向外面，薄薄的雪在外面延展，泛着太阳温柔的光芒，竟带了些五颜六色的光晕。沐风微微一笑，大步走向它们。
“咦？沐公公，这么快就出来啦？”韩灵一直站立在外面，见沐风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嗯！”沐风微笑着道：“不过是查看一下罢了，用不了多少时间。”
“哦！”韩灵明显迟疑了一下，道：“那个……沐公公，我能请你喝杯茶么？”
“你有什么事么？”
“那个……”韩灵面色一红，挠了挠头，咧嘴笑道：“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啦！就是……就是想向沐公公您请教请教！我也跟您说过，我进宫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这集文阁管藏书。哪里像公公您，前几日还是白衣的身份，转眼间就成了司礼监秉笔，这……您看，奴婢也不想在这集文阁混一辈子，您能不能教教我？”
沐风闻言微微苦笑，道：“我哪里能教你什么？其实这官职我并不想要，只是皇上他非要给罢了！”
这话在韩灵听来，不是推脱又是什么？瞬间，韩灵的脑袋就耷拉下来，一副毫无精神的模样。
沐风对韩灵本就有些好感，如今见他如此，心中也有些自责，便出言道：“这样好了，我真的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但是，同你喝杯茶，总是可以的！”
“真的！”韩灵闻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两只眼睛大张起来。
“骗你做什么！”沐风抿嘴而笑，接着道：“但是只能一会儿哦！我还有事情要做！”
“嗯！嗯！就喝一杯茶而已！”韩灵兴高采烈的抓住了沐风的手，拽着他向集文阁的内堂走去，边走边道：“别人要是知道司礼监的秉笔同我一起喝茶，还不知要多有面子那！”
沐风看着这样的韩灵，忽然间有些羡慕起来。简简单单的生活，单单纯纯的快乐，又有什么不好呢？
集文阁的内堂，算是让韩灵浮生偷得半日闲的地方。若是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他便会在这里睡上一个懒觉，顺便为自己沏上一壶茶来。
“奴婢这里，茶水倒是常备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好茶罢了！”韩灵笑嘻嘻的为沐风填上一杯，道：“公公就凑活着喝吧！等哪天奴婢托人买些好茶来，再请公公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