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对我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一点。”她不想给祥七太多的期冀，顿了顿，又道：“老爷，也多少知道一点。”
祥七的手指在不经意间微微蜷了蜷，半晌，他才抬起了头，露出了从不在人前露出的笑容，道：“阿七的命是老爷救下的！若是没有老爷，也没有我的今天！对夫人您，我也一直都是敬重着的……之前的几年，的确或多或少有些龌龊的念头……如今被夫人点醒，真是觉得……面对自己的恩人，竟然起了如此心思！阿七是有些猪狗不如了！”
“阿七！”薛氏见祥七的话越说越重，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得扭曲，不由得微微心疼，出言想要打断他。
祥七却噗通一声跪在了薛氏面前，道：“夫人！我知道，向我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在您和老爷身边伺候的权利！只是……少爷还小……我这一身武功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只盼夫人开恩，让我留下来！做个洒扫的小厮也罢！做个跑腿的仆从也成！
等少爷长大了，我就……我就……”
说这段话的时候，祥七原本跪在地上挺直的身板，已经越来越低落下去。直到最后，他的额头已经完全着了地。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隐藏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罢了。
“阿七！”薛氏心有不忍，她叹了口气道：“你就是这么个性子！实在是让人……哎！我和老爷都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知道，你待子承是极好的，以后对待子平，定然也是如此！你也知道，子承天生无法习武，而子平也不知以后会如何。阿七，你是个有心人。我们不会赶你走。但你若是想离开这里，我们也绝不阻拦……”
“阿七以后一定竭力侍奉两位小主子！永世不起二念！”祥七狠狠的磕了一个头，声音闷闷的发出，像是砸在了谁人的心头。
薛氏颇有些无奈的摇头，道：“阿七你不必如此！子承把你当成叔叔看，你又何必把自己当成下人。”
祥七不语，伏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
“哎！”薛氏轻叹一声，说了太多的话，已经让她的面色有些疲乏。她轻声道：
“阿七，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是！夫人一定要注意保重身子！我先退下了！”祥七的声音有些怪异，转过身去，头也不抬的冲出了房间。趁着没有人，他用袖子擦了擦脸。那袖子上，分明是点点的泪痕斑驳……——月华初上，风中还带着白日的暖腻，吹在人身上，便是懒洋洋的一片。
江慨道微蹙着眉，在府中漫无目的的闲逛，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西北的方向，时不时的又看看这月华照耀下的江家宅院。
多少年辛苦经营的一切，就要灰飞烟灭了么？
一念至此，江慨道只觉得一阵心纠。
缓过神来，再看四周，却是下意识的逛回了薛氏的院子。
那几株薛氏手植的梅花早已尽落，只留空枝在月色下疏影横斜，影子也随风轻摆着。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就让人不由得入了迷，只觉得，那枝叶仿似有灵魂的，在这夜风中跳着妖娆曼妙的舞。
在那横斜的错叠间，竟有一枝被折断的枝条，孤孤单单的躺在地上，寥落的仿似青灯孤冢一般。
看着那段折枝，江慨道的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触，于是迷迷糊糊的就将那枝条拿在了手中把玩，像是看着同病相怜的人。
的确是同病相怜那！不过是想默默的活着，随心随性，恣情山水，携妻弄梅，携子悠游。果然，还是很难的……承平。承平。不过是想让它们有些平平安安的福祉，竟是这样难么？
“老爷？”薛氏的婢女青儿正要出来倒水，一眼便瞧见了手拿梅枝的江慨道，不由得微微一怔，福了福身子，又冲着里屋喊道：“夫人！老爷来了！”
江慨道本不想打扰薛氏休息的，但既然青儿禀报了，索性便进去看看她。
行至门口，青儿看到江慨道手中的梅枝，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老爷，这是做什么？”
江慨道恍然，看了看手中的梅枝。拿着它也没有用处，扔了它却又觉得怜惜……“埋了吧。”江慨道伸手将梅枝递给青儿，不顾后者的迟疑，径直的向里屋走去。
第十六章骗
“帮主，之后咱们怎么行动？”
江家客房之中，潜龙帮的二人正在描画着颠覆江家的行动。
莫留魂闻言，淡淡的瞥了侍立在一旁的莫问天一眼，手中把玩着茶盏，默默的思付着什么。
“问天，依你看，江家和咱们潜龙帮相比，如何？”莫留魂又沉默了一阵，出言竟问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莫问天微感惊异，想了想，道：“江家怎么能和咱们相比？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江家都和咱们差上了一个层次！”
莫留魂摇头笑了笑，道：“问天，咱们不过是有朝廷的支持罢了。这江家前前后后，不过八九年的时间，竟经营出如此的繁华。江慨道此人，却是人才啊！”
莫问天撇了撇嘴，显然是有些不认同的，但也不出言驳斥，只是面色悻悻的。
合眼将手中的茶细细品了，莫留魂微笑道：“若是有可能，我倒是希望可以像江慨道一般。随性而为，流连江湖。总比这蝇营狗苟，劳心劳力来得好。”
莫问天微微怔了怔，问道：“帮主想要退隐了？”
“退隐？”莫留魂眉毛一抬，笑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咱们这些人，注定了一辈子都要匍匐在皇家的脚下。就算百年之后，你我身故，那咱们的子子孙孙，也不过是皇家的仆人罢了！这是咱们的命！争也争不得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