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石砚几乎瘫软在了地上，他的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终于明白了，他处心积虑的行为，只是将自己推向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他明明睁着眼睛，却看不到周遭的一切。
他没有看到，弄影是如何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是如何颤抖着双手、将已然撕裂的衣襟穿在自己身上，又是如何的迈着疲惫的双腿、一点一点走出了他的房间。
只有门被开启的那刻，莫石砚感觉到了外面的风。
很奇怪的，明明是夏夜的风，本该是带着暖意的，但今夜中，却是肃杀的仿似深秋的寒。
慢慢的，心好像被这寒意侵袭了，然后又缓缓的扩散着，直到身躯、四肢，都变得一动都不能再动……——弄影以为，他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莫石砚了。
六年后，一个深秋的夜里。
京师，千醉楼。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之夜。
狄府已经被禁军扫荡的干干净净，消息还未在宫外传出，但京师的上空，已经开始弥漫着一种硝烟的气息。就在这样的寒风凛冽的深秋之夜里，权势和权势的碰撞，毫无声息，却又肃杀无比。
到现在，终于有一方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而对方，却是不死不休的狼群，紧盯着这流淌着鲜血的伤处，时刻准备着，再奉上致命的一击。
已是三更，就算是这笙箫夜夜的千醉楼，也已经打烊。层层的灯火挑尽，只有弄影的房中，还留着几盏烛灯。
若是放在平常，弄影也早已入睡了，但就像方才所说的，今夜并不是多么平常的一夜。
房中静谧，但不代表没有人。
实际上，这不怎么大的房里，共有四个人。
面色有些紧张的夜璃，神色清冷的弄影，坐在床边手持银针的罗先生，还有一位，便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狄萧。
“罗先生，他如何了？”弄影见罗先生收了手中的针，便冷冰冰的问了一句。
夜璃有些讶然的看向弄影，他十分清楚自己主子的脾性。弄影对人想来都是温柔的，就算是自己再怎么不舒服，甚至是对待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也会温软似水。
可是今夜，为何会说出如此的冰冷的话语呢？是因为罗先生么？不，不可能，弄影对待罗先生，向来都是恭敬的。那么，只能是因为床上的那个人了！
夜璃只知道，床上人的名字，叫做狄萧。他的手中掌握着莫大的权利，但如同大多数的掌权者一样，他也对手中的权势不满足，极力的想要扩充。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主子和他，会留在京城。
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经营这家酒楼。而经营酒楼的实际目的，是为了更方便的探听朝中的情报。
这些，是夜璃一直都知晓的。但让他迷惑的，却是弄影和狄萧的过往。而如今，更让他不解的，是弄影对狄萧的态度。
能让自己的主子如此对待的，那必然是恨之入骨的人。可若是真的恨之入骨，又为何会为了他留在京师，为了他收集情报呢？
第六十二章潜龙帮的隐秘
“无碍！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外伤，经脉也没有受损。”罗先生回复弄影道。他并不知道床上的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三更半夜，出现在弄影的房中。但既然主顾相求，他倒是不好回绝。
弄影闻言冷冷一笑，挑眉道：“哦？既然如此，他为何还晕着？”
“应该是强烈的情绪波动所至。”罗先生也发现了弄影的态度不太对劲，他只是实话实说道：“恐怕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刺激？”弄影冷笑出声，“怎么，这世界上还有能刺激到他的东西么？”
罗先生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弄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深呼了一口气，冲着罗先生敛了一礼，道：
“罗先生勿怪，是弄影失礼了。”
“不妨事！不妨事！”罗先生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心中也暗自惊异起来。他又看了看弄影的脸色，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道：“公子身子不好，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这瓶清灵丹，有清神静气之效，公子还请服用一颗。”
弄影也知道自己的心绪不宁被旁人看破，面色不禁一红，多了一份羞意。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眼中的波澜处，就仿佛六年前的容颜，没有失色、没有暗淡，所增加的，只是岁月催出的优雅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妖娆。
伸手将清灵丹接过，弄影又冲着罗先生敛了一礼，理平了心情，道：“罗先生，天色已晚，既然他没有大碍，您就回房休息吧！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罗先生含笑着点头，识趣的走了出去。
夜璃出去相送，直至将罗先生送回了房中，才转身回来。这其中，也就多了一分监视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