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瞥见慕容涵面色惨白，也不在意。这种间谍密报之事，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恐怖的。慕容涵的反应，已经比他预计的平静了许多。
微微赞许了一下，皇上便淡淡道：“给朕查！用你手中这两摞东西查！狄萧顺着他府中的密道跑了，但禁军翻遍了他狄府的宅院，也没有找到那条密道。朕要知道，那条密道通向哪里！既然禁军找不到，你就从你手中的这些东西上下手，给朕仔仔细细的查！查狄萧的过往，查他在京中还能有什么藏身之处！”
慕容涵听得明白，却微微皱眉，问道：“陛下，恕臣多言。狄萧既然顺着密道逃脱，会不会是直接逃出了城外？”
“朕也想过这个问题。”皇上轻轻点头道：“但狄萧的府邸，离城外太远，这个可能性不大。再说，朕已经将他逼到了如此程度，若是狄萧真的跑到城外，必然会直奔南北营而去，拼死一战而已。这也是为什么，朕方才让尹逸痕，也就是你父亲，急匆匆的赶往城外去了。”皇上微微冷笑，接着道：“若是他狄萧真的有胆子与朕一战，朕倒是可以陪他好好玩玩。”皇上的语气冷冽，让身边的二人，都是不自主的微微战栗。
“仔细的查！”皇上又道：“朕已经派了许多兵马，将城内戒严，仔细的搜查。
但，这速度毕竟有限。既然已经将敌人逼入死角，就不能给他喘息之机！你要尽快！若是你手中的这些还不够，方才那柜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查取！”
慕容涵浑身一震，惊讶的看向皇上。他忽然意识到，皇上此举，不单单是要他查案，更重要的，是已经将很多秘密向自己敞开了！以前，他可以称得上是天子近臣，却仅仅止步于“近”字上，所有的机密之事，却仍旧离他很远。但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不单单是表面上的这些东西，更有一些深藏在底层之物，才是整个大瀚国的根基！而今夜之后，他便得以触碰这根基了！
“臣，愿为陛下效死！”慕容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敬的叩头。
沐风不知所以，在一旁惊愕。而皇上却是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起来吧。”
“是！”慕容涵应声而立，眼眶却已经是红红的，其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坚持。
“陛下！”门外的小太监高声禀报道：“太医院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祥七公公听说陛下您回来了，便急着要见您。可是，他现在身子不利落，所以……”
这一番话，小太监说的胆战心惊。历来，只有奴仆来拜见主子的规矩，哪里有要主子亲自去见仆人的？更何况，这个主子，还是天子！若不是祥七在宫中势大，这小太监不敢得罪，他绝不敢如此通报。可是，不过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在这寒夜中，也已经是冷汗直流，生怕皇上一个震怒，牵连到他自己。
谁曾想，殿中却是安静了许久。
沐风和慕容涵也在看着皇上，等着他的答复。
皇上只是幽幽一叹，闭上眼睛，在床上舒服的靠了。半晌，方才道：“沐风，快些上药。吩咐下去，摆驾太医院。”
沐风明白，皇上这是真的要去看祥七了。他虽然不知为何祥七会在太医院中，而不在皇上身边伺候，但隐隐约约觉得，祥七和今夜之事，怕是脱不开干系的。
——皇宫，太医院。
张寂竹的卧房里，如今躺的却不是张寂竹，而是面色惨白的祥七。他睁眼看着房顶，面上全是焦急的神色，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叹了好多次气。左等右等，终是没了耐心，用手撑着床，就想起身。这一下，却牵连到了伤处，狠狠的咳嗽起来。
张寂竹听见声音，急忙从门外进来，面无表情的扶着祥七再一次躺好，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要出去。他的手中拿着蒲扇，想来是在外面熬药。
“张太医！”祥七见状，急忙抓住张寂竹的袖子，皱着眉道：“老奴求您了，您跟老奴说实话，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
张寂竹的脸上还是那温软的笑意，让人觉得心暖的同时，却也拒人于千里。他微笑着道：“在下已经跟公公您说了好些遍了。皇上不让在下号脉，在下又怎么能够知晓皇上的病情呢？”
祥七盯着张寂竹的脸看了许久，但不论怎么看，那份笑意却没有改变过。祥七叹出一口气，眉毛紧紧的皱着，抓着张寂竹袖子的手，却松了开来。
第五十五章选择
张寂竹面带微笑的从自己的卧房中出来，在犹自烧得正旺的药炉前坐了，手中拿着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煽动着。火焰在柴火中，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和着那药香的弥漫，让人在悠然中带上几丝苦涩的思绪。
张寂竹就是这样，双目怔怔的看着那舞动着的炉火，竟似有些痴了。
那火焰倒像是一幅幅梦境，灵动的诉说着过往的画面。夜凉如水，寂寥在张寂竹的心里，却如冰。
想到方才在兴龙殿中看到的一幕，那二人的身影交叠着，却也温馨。皇上眼底的温柔，沐风侧脸勾勒出的担心和羞怯……张寂竹抬起头，对着这满目的黑暗扬起嘴角。以前，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本以为……哎！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本以为，还说什么过往。他喜欢如何便如何吧。可是……他的仇，要怎么办？真的放得下么？真的忘得掉么？若是以后，他再想起这些旧事，会不会觉得心纠？会不会觉得心疼？
脑中有些纷乱着，为他担心，为他心忧。
木然呆坐了半晌，张寂竹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继续将那变小的炉火扇旺。
怎么就忘了，这仇，不单单是他有，自己也有啊！可是事到如今，若是他真的爱上了皇上，自己这仇要如何报得？
不报，负了她。报之，负了他。
抬头在夜色中寻找，只在那厚重的云中，寻出了一丝淡淡的月影，缥缈的仿似旧日里传来的琴声悠扬。
“萱玥……”张寂竹低低的呢喃着，忽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
忽然在想，是不是应该为自己配上一副华胥，忘却这一切，一了百了……“皇上驾到！”
太医院的门外，小太监唱报的声音传来，惊得张寂竹微微一抖，手中蒲扇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