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浑身颤动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双目中泛起一股嗜血的赤红，让那张原本柔美的脸，变得有些狰狞。一步，一步，他缓缓的走到皇上身边。周遭，万物都随着秋夜沉寂着。
什么仇恨，什么情义，什么痛苦，什么焦灼。
只要提起手中的剑，对准他的胸膛，狠狠刺进去，这一切也就灰飞烟灭了！
剑就在手中，剑尖颤颤巍巍的对着他的胸膛。
对面，那单薄的身子，还穿着被刀剑割破了的衣襟，不经意的，就可以看到其中的伤口。那是今夜留下了，为了自己留下的……混乱的思绪又一次充斥了心房，脑中不断的闪动着那些画面。
狄府门前，说出“你回来了”四个字时，他眼底闪烁的笑意。
太医院中，那晶莹剔透的阳光下，那场抛却了一切的缠绵。
还有那些过往……落霞殿外，因为自己被杖责，他急忙去救。
混堂司的库房里，自己被旁人绑了，他到了那里，怒杀了两人，可最后，却强要了自己的身子……那时的痛，那时的恨，到得现在，又成了什么呢？
只觉得，上天跟自己开了一个了不得的玩笑，将爱恨情仇，都糅杂在两个人之间，怎么都分不开。
那冰冷的剑，犹在手中，剑尖却在慢慢的落下，终是觉得双手无力，剑身脱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声声。
脱力的坐在地上，沐风的神情有些木然，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紧抱着自己的双腿，浑身颤抖的厉害，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
觉得疼，觉得痛，觉得无助，觉得彷徨。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一半给了爱欲，一半给了恨和仇。
心，跌落进了深渊。仿佛身边一切都是黑暗的、无声的，就这样肆意的蔓延着，没有尽头。
就在这冰冷的黑暗中，好像有一只手将自己的身子围上，缓缓的散发着热气，暖洋洋的，舒服异常。
轻轻的扬起嘴角，原来堕落进这黑暗中，还可以做梦。
梦中，有人用身躯来温暖自己的身子，那人还轻轻的亲吻着自己的脖颈，轻咬着自己的耳朵。痒痒的，让人心暖。
在他怀中轻轻的忸怩，倒向极了在皇上怀中的撒娇。
皇上……美梦倏然被惊醒，沐风狠狠的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
果然，原本皇上兀自运功的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低头看环着自己腰身的手臂，不是那黑袍，还有何人。
皇上他，早就醒了吧……仿佛为了印证他这个想法似的，皇上悠然起身，拾起地上的剑，让其归入剑鞘。口中淡淡的道着：“剑可是杀人的利器，你这样的柔美的人，还是不要玩这种东西的好。若是伤到自己，怎么办？”
皇上用右手拾剑，弯腰的那一刻，左臂软软的垂了下去，混不着力。沐风知道，这是皇上在狄府时受的伤，想来是伤了筋骨，断了手臂。
鼻子一酸，眼泪就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越聚越多，还要皇上亲用自己的袖子来擦。
“陛下……”沐风抓住皇上的手，红着眼睛看着他，道：“你身上的伤，叫太医来看看可好？”
皇上摇头笑笑，起身行至床头，从一个暗格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沐风正诧异的想要出口询问，却听皇上道：“你帮朕上药，可好？”
微微愣了愣神，沐风急忙点头。用身上黑袍的袖子擦了擦眼泪，从地上起身。
皇上看着他仿似孩童的模样，抿了嘴轻笑，坐躺到床上，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襟。
沐风脸色一红，低着头不去看他，只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打了一盆清水，放到一旁。
就算再怎么有准备，皇上身上的伤口，还是让沐风吓了一跳。
后背的斜劈下来的一道伤深可见骨，就算是最轻的那道伤，也使得腿上的肉向外翻起。更不用说左肩上的伤口，径直的穿肩而过，里面几块碎裂的骨头，用肉眼都看的分明。
沐风看着皇上身上的伤，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哭什么？”皇上诧异的眨眨眼，好像真的不知。
沐风狠狠的跺脚，脸上却是羞红的一片，想要嗔怪几句，眼角瞧见那伤口，又是心疼。百回千转的心思终酿成了一句“对不起”。
这话说得轻柔，却让皇上微微一愣。
沐风也是将下巴低到了胸口上，丝毫不敢抬眼去瞧，只觉得脸上热的发烫，但心中却似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是朕对不起你……”皇上微微一叹，轻轻的吐出这句话。
沐风哑然的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