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瞥见一旁侍立的祥七，尹逸痕微微皱眉。
阿四刺杀匈奴王的计划，出乎意料的成功。原本是九死一生的人物，阿四竟然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并且还毫无损伤的回来！
当然，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匈奴三王子赤兰，若不是他原有刺杀之意，将当夜的守卫暗自调动了一番，阿四的刺杀绝不可能如此成功！赤兰计划了几年的行动，到头来，却是为阿四做了嫁衣裳，只不过，大家都蒙在鼓里，谁也不知道罢了。自然，赤兰的这个嫁衣倒是也没有白做，最终刺杀的目的，还是假他人之手达到了。
虽然这一切，对赤兰来说，来的有些痛。
阿四毫发无伤的归来，对于皇上和祥七来说，自然是件好事，但是对于尹逸痕来说，事情就不这么简单了。
尹逸痕知道，他向阿四询问过的几句话，必然早已传到了祥七和皇上的耳中！
而那时，他表现出的疑惑和警惕，必然也已经丝毫不落的被他们知晓。
对阿四，尹逸痕不是没有想过处之而后快，但对这这么一个甘冒奇险刺杀匈奴王的人，尹逸痕实在是下不了手。虽然，他是久战沙场的将军，早已看惯了生死，但他却不是嗜杀之人，对于一个立下了不世之功的人，他更加没有办法提起杀之的勇气。更何况，阿四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像极了十六……十六……想起他很有可能，正在狄萧的身下辗转承欢，尹逸痕就觉得怒向胆边生！猛地一口酒水灌进喉中！
皇上似乎察觉到了尹逸痕的异常，他淡淡的瞥了尹逸痕一眼，拿起手中酒杯，遥遥相敬，道：“尹将军一路归来，风尘仆仆，辛苦了！朕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臣惶恐！”尹逸痕起身受下，恭敬的喝下一杯酒。
皇上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边疆之事，尹将军费心了。若不是尹将军，哪里来的我大瀚朝边疆这么些年的清平？如此功绩，尹将军居功至伟啊！”皇上的神色淡漠，半点也没有为如此成就激动的意思。
这种用冷冰冰的语气夸奖人的话，若是放到别人身上，必然会让那人不知所措、冷汗津津。想来，尹逸痕也是非凡人物，只是微微的点头，抱拳道：“臣之所以有如此成就，还要依靠陛下领导有方。前些日子，皇上设下计策，引得匈奴陷入内乱。只此一举，匈奴怕是三五年之内，都成不了气候，连平素的犯边之举都会少上许多！这可比臣领兵打仗来的痛快啊！不战而屈人之兵！陛下运筹帷幄，是臣等的楷模！”
皇上看着身边躬身抱拳的尹逸痕，眼中闪过几丝光芒，好奇的上下打量了几眼，方道：“尹将军不愧是朝中老臣，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朕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尹将军就要将这个功劳的帽子扣到朕的头上？”皇上微微顿了顿，声音转而变得低沉如刀，一字字的道：“尹将军，这是在怕什么？”
尹逸痕浑身一颤，又硬生生的止住。仍是躬身抱拳的姿势，不动如山！
怕什么？这三个字，仿佛一拳重击，硬生生的打在尹逸痕的心脏上。是啊！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呢？
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触，今日到得皇上身边，这种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
这还是原来整日胡闹的太子么？这还是对朝政一无所知、漠不关心的太子么？
为什么，在如今皇上的身上，半分都看不出昔日太子的影子？
如果说，阿四十六年前就已经加入了暗鹰。那么，十六年前，祥七就已经在太子身边了么？若是如此，自己明明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怎么会对这个祥七，没有丝毫的印象？
怕什么？怕看到赤裸裸的现实！怕知道隐藏在这之后的一切！
狠狠的咬牙，豁出去了！最多，不过就是皇上着人将自己杀死罢了！有些事，他一定要知道！一定要问！
“陛下！”尹逸痕嘭的一声跪下，抬起头，两道凛然的目光对上皇上清冷的双眸，“您既然询问，臣不敢不答！臣所惧怕的，便是陛下手中的暗鹰！阿四曾说，他十六年前，便已经成了暗鹰的一员！但，十六年前，陛下不过是一名六岁孩童，怎么会懂得培植如此的势力？如果说，一切都是陛下身后，这位祥七爷策划的，那么十六年前他又在何处？若他是太子身边的亲信，为何臣十余年前并没有见过他？”
第三十八章装病
皇上脸色微沉，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尹逸痕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当面向他提出这一系列问题。
“还有！”尹逸痕也是不吐不快，既然说一点是说，说两点也是说，为何不将胸中积聚已深的困扰全部吐出！他暗自攥了攥拳头，道：“如果说，暗鹰真的是陛下培植起来的势力，那么，以前的一些事情，是不是跟暗鹰有关？陛下！”尹逸痕毫无顾忌的盯着皇上，一字一句的道：“陛下的皇兄，当年的前太子，于十年前无故失踪！陛下作何解释？陛下自己，在六年前，忽然性情大变！陛下作何解释？先皇于三年前，急病暴毙而亡！陛下作何解释？还有！定国公周横放起兵之时，指出陛下是篡权夺位！陛下作何解释？”
一句一句的问下来，尹逸痕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上已经是冷汗参差。他分明感觉的到，就在他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一旁的祥七就开始凝聚身上的杀气，而如今，祥七身上的黑袍已然是无风自动，杀气如同利刃一般，凛冽逼人。而这柄利刃所指之处，正是自己！
尹逸痕微微冷笑。他知道，若是祥七出手，他今日必定没有生机！但是，他并不后悔问出这些话！因为，这些话已经在心中盘桓了太久，积压了太久，沉淀了太久！他知道，若是今日不出口相询，以后，他再也不会有这份胆量！所有的谜底，将永久的埋藏！
与祥七的反应截然不同，皇上仍是神色淡漠，玩弄着手中的酒盅，只是看向尹逸痕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一丝丝赞许的意味。
“尹将军，人太聪明了，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皇上悠悠然放下手中的杯子，瓷声轻响，摇曳在大殿中的烛火间，隐约间似乎还有些回音。
若是，这大殿上的烛火，都在一瞬间倾倒，这偌大的宫殿，会不会葬身在火海之中？
无意间瞥见火光，皇上的心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没有来由的问题。
慵懒一笑，皇上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尹逸痕看的发怔，他以为，不论怎样，皇上都会大发雷霆。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爱卿还是平身吧！地上凉。”皇上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陛下……”尹逸痕的眉头拧的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