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只要不是太过精明的郎中，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落魄是真是假。
急匆匆的吃着桂花糕，动作竟仍旧优雅。
栖凤暗暗心惊，这得是什么样的家教，才能让这样的优雅根植到骨子里？一念至此，栖凤不由得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你是谁家的公子。何以落魄至斯呢？”
十六闻言一滞，摆出一副忧伤的表情，道：“我爹原江南的盐商，得罪了当地的官府，被抄家问罪。爹爹被问斩，我和娘亲本想来投奔京城的亲戚家。娘亲在北上的途中急病过世了，我自己到了京城，却怎么也找不到娘家的亲戚了。”
“可怜的孩子！”栖凤又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刘一江。”十六回答的毫不含糊。
制造一个不会被人查出的假身份，这是在七爷手下做事，最为基本的要求之一。
第三十六章十六
“刘一江。”栖凤在心中默念着，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下。又笑吟吟的问道：“那你前来投奔的那个人呢？你可知道，那人叫做什么名字？”
“听我母亲说，那是我的远房表舅。”谈起过世的“母亲”，十六的眼圈微微红了，“我记着母亲说，我那表舅的名字叫做夏世一。”
“夏世一……”栖凤轻声念着，在头脑中不断的回忆。按栖凤的想法，若是这个孩子要投奔的亲戚，是个富庶人家，直接把这孩子送过去倒是也不错。不单单是为了那笔酬谢的银子，逼良为娼这种事，栖凤毕竟做不出来。
但，可惜的是，这个夏世一恐怕并不好男风。栖凤在脑中翻遍了自己知晓的人物，没有一个对的上号的。
十六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栖凤，焦急的道：“老板，您可识得我那表舅么？”
栖凤看着眼前的孩子，摇了摇头。
人各有命，在弄秋巷这种地方，苦命的人多了。看惯了世间的大富大贵和苟延残喘，谁又会为一个人的命运而唏嘘。
“我帮你打听打听吧。”栖凤道。这已经是他能帮十六做到的，最后的一件事了。
“谢谢老板！”十六一阵怔忡之后，漠然的笑了笑。
这一笑，却让栖凤倏地一惊。这是什么样的容颜啊！那样凄美的笑容绽放的刹那，足以冠绝京师！
栖凤收敛心神，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先在这里休息两天吧。我着人给你打听，若是有消息，立刻就通知你。”
十六点点头，表现出毫无犹豫的信任。
——
消息，自然是没有。
栖凤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弄秋巷里大小花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夏世一这么一号人物。想来，若不是因为京城没有夏世一这个人，那便是夏世一这个人从来不来这花柳繁华地。但不论是哪个，对十六来说，结论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十六真的无处可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六原本是在窗边赏花。他静默了半晌，脸上的表情仍是没有太大的波动。
“老板，你知不知道，哪里能够雇得到杀手？”半晌，十六忽然问道。
“杀手？”栖凤哑然。
“恩。”十六的眼神变得清冷，“我们一家人的惨剧，都要归功于那个贪恋我家钱财的知府！我有生之年，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十六望着远处的华灯初上，狠狠的攥住了拳头。那些灯火映在他的眼眸中，仿若地狱的火焰。
栖凤竟是没来由的一阵胆寒。他曾有许多恩客，其中不少，是征战沙场的大将，手下亡魂无数。但是，他从未在他们的眼中见到过，如此冰冷的颜色。
不！那不单单的冰冷，还有决心！
“有倒是有。”栖凤道：“只是，雇佣杀手，很贵。”
十六沉默了片刻，忽然咬咬牙，跪倒在栖凤面前，道：“老板！请您收下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让我攒够那笔钱！”
栖凤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未施展，这个孩子竟然自愿的拜倒在自己面前。
栖凤就是栖凤，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变故，而头脑发热。他扶起十六，柔声道：“你可知，我们这无忧堂是做什么的？”
十六失笑，道：“老板，我在这里呆了三天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无忧堂是一家小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