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颓然
说来也怪，自从昨天皇上来看过沐风之后，沐风便开始吃东西了。
一口一口艰难的咽着燕窝粥，沐风的脸色不觉有些难看。三天没有吃东西，固然觉得很饿，可是真正吃起来，又觉得不论什么东西都有几分恶心。但既然没有办法，就只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你要是没挨到第四十七天就死了，那你家人的尸骨是否入土为安，朕就不敢保证了。”
皇上的话总是在耳边不停的转，沐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粥，狠狠的嚼了起来。
“还有三十四天。”沐风在心中数着，“等三十四天之后，我就可以动手报仇了！”
这几日里，沐风总是在不经意间观察皇上的习惯，看的分明。皇上喜欢清静，身边伺候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这本是对沐风的行刺极为有利的一件事。可是，祥七却是常在皇上身边的。皇上本身就会武功，虽然沐风并不知道皇上武功如何，但是祥七的武功却是直可以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祥七不在皇上身边的时候虽少，但并不是没有，只要有一丝机会，沐风就可以进行刺杀。但，问题是，既然皇上早就知道沐风有不轨之心，又怎么会给沐风这样的机会，让他单独留在自己身边呢？
“司空云他……”沐风微微沉吟，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清当今的皇上。明明如此的冷酷无情，可偏偏有的时候却又对人仁至义尽。
就拿这四十七天的约定来说。虽然已经过了十三天，但实际上，这十三天来，沐风倒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而这期间，皇上更是放手让他安心养伤，从来没有动过他。
当日二人约定之时，并没有做太多的说明，更没有提到，如果在这期间，沐风因伤病无法伺候皇上应该怎么办。若是皇上想的话，自然可以将沐风养病的日子划去，不算在四十七天之内。即便真的这么做了，沐风也必然没有办法反对。但皇上却没有打这个心思。
“难道，他真的是个好人？”一念至此，沐风便急着推翻，“他动辄就杀掉千万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怎么会是好人？”
“那，他是故意如此待我，希望我放松警惕？甚至消磨掉杀他的打算？”沐风皱眉，心道：“不大可能，他那么一个自傲的人，又怎会害怕我的谋划？若是当真害怕的话，早就已经将我杀了。他能留下我的性命，便是从来都不害怕养虎为患！”
“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沐风摆弄着手中的碗，“他这所以对我宽容，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将我当回事……对！一定是这样的！在他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玩物，过分在意呢？”沐风长呼出一口气，心道：“这样也好，他不太注意我，我行刺成功的几率便又多了几分。”
虽然这么想着，沐风的心中却不知不觉的升起一丝酸意，缠缠绵绵的，让人极不舒服。
心里酸酸溜溜的，沐风也不知哪来的脾气，将手中的碗往旁边重重的一放，躺会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一定是因为行刺的日子越来越近，心中发慌吧！恩，一定是这样的！
门被人推开，一袭白衣的人悄声走进，在案旁无声的坐下。
沐风将被子掀开一个小缝，从里面往外看。
张寂竹斜对着他，沐风刚好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他的脸色十分不好，苍白如纸。虽然还是往日那副平淡的面容，嘴角的笑容却不见了。他的坐姿颓然，目光焦灼着看向远方，出神的倒着案上的茶，一杯一杯的往口中灌。那姿势，分明就是在借酒消愁，只不过，将酒换成了茶而已。
这几天，沐风不吃东西，张寂竹也吃不下去，往往一顿饭只吃几口。又没日没夜的熬药、把脉，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几天下来，自己也单薄了好几圈。
如今，那单薄的身子满是苍然的坐在那里，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着实让人心疼。
沐风从被子里看着他，心头一颤，一声“张大哥”差点就叫了出来。
终究是年轻气盛，一口气咽不下，便如同骨鲠在喉，怎么也不肯忘却。一声“张大哥”，到得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冷哼。
冷哼传到张寂竹的耳中，让他的身子微微一颤。
“也好……”张寂竹低低的念了句什么，沐风听不清。
“我给你把脉。”张寂竹双手撑地，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起来。在沐风床边坐下，一言不发的拿起沐风的手。
沐风偷偷的瞥了他几眼。果然，不是错觉。他脸上的微笑，真的不见了。
张寂竹抿着嘴唇，闭着眼睛听脉。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痛苦还是挣扎。
“好多了。人果然还是离不开饭，只是吃药效果怎么也有限。在吃几服药，就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张寂竹幽幽的道着，嘴角牵强的牵出一丝笑意。可是，那笑容配在颓然的脸上，却让沐风觉得自己的心头似乎挨了一记重拳。
“你……”沐风的喉中蹦出一个字，之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狠狠的咬了咬牙。
“恩？”张寂竹微笑着看向他。只是短短的那一瞬，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那么完美，让人看不出任何瑕疵。
沐风心底闷闷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好好歇着，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我先回太医院煎药，晚上把药送来，顺便给你身上换药。”那笑容太美，美的让人心醉，美的让人心酸。
那亲近自然的微笑呈现在沐风面前，却又将二人的距离拉的无比遥远。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着，将二人的心生生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