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乔宝儿关紧门窗,一沾床便睡得相当沉。
总是缩蜷著身子,即使身旁少了人体的温度,几天下来,也逐渐习惯。
寂寞的房,仅有简单的家俱摆设,搁著两套借来换洗的衣裳。
垂落的床幔映著两道身影,彷佛界线似的,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轻易地卸下一扇窗,孟焰闯入小家伙沉睡的世界,顶上的天,脚下的地,每一分寸都是属於自己的地盘。
包括那气死人的家伙也属於自己!
伸出的魔爪勾起床幔,阴鸷的视线落在隐约可见的熟悉轮廓,心头的火在窜烧,却舍不得伤他分毫。
缓缓地倾身,落下一道轻柔的吻刷过温润的脸颊,转身的刹那,俊逸的面容不再显得阴沉。
悄然无息地离开佣人房,孟焰退回主楼──
守在寂寞的空间里,度过漫漫长夜,期待黎明之後,小家伙愿意到来。
受到府里一些人异样的眼光,以讹传讹的猜测、碎语,乔宝儿佯装毫无所觉,将心力投注在即将完成的狗窝。
阿良、阿贵和几名长工的心向著小爷,几个人一起分工合作,不似以往边干活、边扯淡,他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问小宝儿和主子之间究竟发生什麽。
至於严总管这几日端著好大的架子,又开始对奴才们颐指气使,府邸只有另一派人理会他那一套,以致下人之间形成更明显的分野。
眼看遮风避雨的狗窝将完成,忽地,阿贵问:「小爷,狗窝盖好,谁要去牵狗来这儿啊?」
乔宝儿正在检查栅栏的门闩,一抬头,话都还没说,大夥儿纷纷开口拒绝──
「我不要去!」
「我也不去。」
「那两条狗凶得跟土匪没两样,不愧是主子养的。」
「啧啧,主子养的那两条猛犬都是公的,幸好没有母的,不然哪,一公、一母在一起,若生了一窝小土匪狗,咱们可惨了,狗窝要盖两个才够用。」
「说的也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离题讨论,话题从续盖狗窝的地点等等,谈到乾脆将狗结扎………到最後,目光一致落在小宝儿的身上,异口同声地说出结论:「小爷……呃,你自己想办法。」
乔宝儿在烈阳下,晒得脑袋发晕,好不容易才消化他们的讨论出的结果。「牵狗的事,我会去找严总管说明。」
「哦,也对。我差点忘了严总管最近乐得取代小爷的地位呢,牵狗的事是该落在他头上,由他一手包办。」
「哈哈哈……」阿贵登时幸灾乐祸,「他老人家得保重,主子养的狗会咬人!」
阿良举手一拍他的後脑杓,「呿,闭上你的嘴,甭再提了。」
「你打我干啥啊?」揉揉後脑杓,阿贵叫得很不满。
「笨啊你──」阿良挤眉弄眼地努了努嘴,示意他瞧小爷此刻的表情,人以前也被狗咬过呢,死阿贵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目光一瞥,唉唷……小爷的脸色黯然,阿贵登时闭嘴。
「喂,你们两个还不过来一起把剩馀的砖头搬去仓库放,大夥儿一起收拾、收拾,也好早点儿歇息。」李四一声吆喝,马上转移了话题,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乔宝儿感受到他们待自己好,凝结於心的自卑渐渐消散了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
斯文的脸庞漾起一抹浅笑,他处在烈阳下和大夥儿一起做事,随著长时间的付出,慢慢地受到尊重,在他人身上也能找回一点自我存在的价值。
蓦然,低沉的话语掠过脑海──
「小家伙,你究竟当我是什麽……」
脸上的笑容渐收,心头搁著主子的疑问,乔宝儿松了手,任由栅栏门晃啊晃地。
不禁抬眸凝望主楼的方向,此时,他喃喃低语:「还能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