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如你来弹首曲子吧,周围的船都被他们那花船吸引了,我们把他们比下去。」
青枫看四周许多船只都停下来望向花船,不禁起了些争强好斗的心思。
在他眼中,他哥的琴音比稷青青的歌动听多了,何况还是这一首众人皆知的《关雎》,此时只要哥把曲子弹出去,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轻寒无奈地朝他笑笑,见他脸上表情就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心里终究是不忍逆他心意,便走到琴台边坐下,合着稷青青的歌弹了起来。
纤长十指落在弦上,一个低音轻松附上了外面的歌声,随即如流水般的曲子便在他的指下倾泻而出。
轻佻慢捻,那弦好似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随着每一个动作跳出瑰丽音色。
琴音柔和婉约,配上稷青青的歌倒真是绝妙的组合,一时间,周围船上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青枫见目的达成,顿时颇为得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歌和琴音便仿佛将时间也静止了一般,美丽的西子湖上,所有人都沉到了那曼妙的音色中。
一曲终了之时,醉心院的花船上薄纱被人挑起,身着粉色绸衣,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稷青青脸上带笑地走了出来。
盈盈而笑的目光直对上苏家兄弟的船,她柔声笑道:「是哪位与青青合演,还请现身一见。」
轻寒忙起身走了出去,朝稷青青拱手道:「在下苏轻寒,听姑娘歌声曼妙,忍不住合上曲调,还望姑娘莫怪轻寒唐突。」
「原来是苏大才子,青青久慕公子大名了。」稷青青听闻轻寒名号,双目中的光彩顿时亮了几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回了船中。
这偶然的一次见面让稷青青对轻寒留下了深刻印象,也让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了才子苏轻寒琴艺绝佳的事。
而也是当时的这个插曲,让轻寒一时忘记了青枫要他为他画幅枫树图的事,之后便忙着生意,彻底将那事忘了。
从回忆中惊醒,只听「啪」的一声,眼前的琴弦突然断了一根,绷断的琴弦弹在他脸上,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轻寒一惊停下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得厉害。
灵台归位,顿觉十指传来剧痛,他低头,只见琴身上落着妖异的斑驳血迹,未断的那些琴弦上根根都沾了他的血,竟是他不知不觉间将十指都弹破了。
居然,弹到连伤了手指都不知道吗?
他自嘲地笑出声,摇晃着身子站起身,面上一片凄凉。
为什么还是不能彻底舍下,明知道不会有未来,死心了才不会痛苦不是吗?
仅仅是听到青枫会娶昭和公主,就失态到了这般地步,那他们真正成亲的那一天,你还能待在这个地方吗?
苏轻寒啊苏轻寒,枉费你一直被人誉为才子,你根本就是个傻子!
胸口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让他摇摇欲坠,鲜血淋漓的十指不断传来钻心的疼痛,十指连心,他只觉得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和坚持突然就要崩溃了。
房门却在这时被人猛得推开,青枫神色不安地出现在门口,一看到他的惨状,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步抢过来,抓起他的手盯视了半天,转过头满脸痛苦地说:「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已在院外站了太久,从宫里回来使听到下人说苏公子的琴弹得真好,他怔了一下,才意识到空中隐隐传来琴声。
一路来到院外,深植心中的琴音却叫他再也迈不开步子,他僵在了墙边,脑海中也回忆起了那次快乐的游湖经历。
青枫忍不住扪心自问,到底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使得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一首自己最喜欢听的《关雎》,轻寒奏来还和多年前一样,但是轻寒的心呢?还和当年一样吗?
为什么他听到这首曲子,就越发觉得玄斫之前提醒他的话是正确的呢?
「先包扎一下吧,还流着血呢。」
带着叹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枫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去架子上取药箱。
轻寒紧蹙起眉,神色淡摸地抬眼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黛青色的华贵锦衣外罩紫金细纱,腰间悬挂着的玉佩在昏暗的烛火下依然明亮通透,白玉的发冠束起一头青丝,俊朗的面上虽挂着调侃风流的笑意,气度却无丝毫纨绔,只显雍容。
这人,应该就是之前王妈他们提起过的静王吧。
玄斫直直看着眼前这让青枫数日来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也扩大了几分。
他是出了宫同青枫一起过来的,随后便看到青枫一脸失意地听着那美妙的琴音,失魂落魄地来到了这院外。
玄斫是懂音律的人,他知道琴音历来和弹琴之人的心境息息相关,即便是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演奏出来的感觉便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