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要怎么办,已经走了的张立又掉头进来,一看他还愣在原地,顿时恼怒地一把拉起他的胳膊便把他拽出屋外。
秋日冰凉的雨一瞬间打在身上,轻寒一怔,又被张立推了一把,「还愣着?快走啊!」
被推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轻寒站在雨中,慢慢转头看向张立:「张立,在你和青枫离开苏家之前,我对你怎样,你心里该明白。」
绵绵细雨中,张立只看到脸色苍白的轻寒脸上有着万分古怪的神情,那神情中三分惋惜七分不忍,却偏偏没有一丝一毫的怪罪和怨恨。
张立顿时呆呆地怔在了原处,心里却不明白轻寒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自己故意把他带来这废弃的柴房,故意关了、饿了他一夜,他怎么能毫无半点怨恨?
「苏公子,你没事吧?」
正在张立愣神间,王妈突然撑着伞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到轻寒淋雨,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
少爷走之前可是关照过要好好照顾他的,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向少爷交代。
「王妈,我没事。」微微笑了笑,轻寒要她放心,迈开步子便往外走。
王妈朝愣在柴房门口的张立瞪了一眼,想起昨夜她们急着找人时他却说「也许那位公子是自己走了」,心里便有些气愤。
这张管家平日里待人接物一直很懂分寸,这次怎会做出这种事来欺负一个病人,简直不可理喻。
「走,我们快回去,你得快洗个热水澡吃东西。」
也没更多的心思去想张立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妈急切地拉着轻寒走了。
张立确实迟迟都回不过神,轻寒刚才那句话反覆在他脑海里回响,可他却不明白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心里也奇怪,为何从前对所有吓人都和颜悦色、从不说重话的大少爷会突然做出那种事。
那不像大少爷会说的话、会做的事,但是轻寒方才的话,却分明是承认当年的事的。
张立觉得自己搞不明白了。
他想了许久也得不出结论,回过神来时轻叹了口气,却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居然因为轻寒一句话就动摇了。
甩了甩头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全部抛开,他迈开步子也往外走。
却在抬起头的一刹那,身体像被人用钉子钉死了一般,僵直得无法动弹。
冰凉的雨水在刹那间失去了意义,因为他正被比那雨水冰冷百倍的凌厉目光直直盯视着。
青枫就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张立。
他身上穿着箭袖黑装,脚上的长靴沾了不少泥泞,一看便是刚从猎场赶回来的。
此时的他站在雨中,连成雨幕的水珠仿佛在他周身罩了层轻烟,使他身上冰冷的戾气显得更为浓重。
那双深黑色的凤眸平日里即使总是显得冷漠,也不至于如此刻这般冰冷得毫无温度。
那里面射出的寒光却又仿佛带着好不容赦的火焰,能够轻易将人灼伤。
张立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恐怕犯了有生以来最可怕的一个错误,此刻恐怕青枫一剑杀了他,他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他甚至觉得,被这样的视线再注视下去,他已经要死了。
一时间,整个空间里只听得到雨幕声,张立甚至连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和血液的流动都无法感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的人竟然是青枫。
只见他缓缓往前跨了一步,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语气冷漠地开口:「张立,你随我出生入死,我心中也确实把你当成兄弟,但若因此你便认为我的话可以不听,你大可跨出这将军府的大门永远不再回来,帐房会为你准备足够你花用一生的银两。」
沉声说完,青枫转身走了,空气里冰冷的压力并没有因为他转身而消失,反而愈加沉重地朝张立压了过去。
他猛然瞪大眼睛,张口沉重地吸了两口气,奋力朝青枫奔过去,扑倒在他脚边抱着他的腿喊道:「少爷,不要,少爷我知错了,求您不要赶我走!求您!」
雨下得越发大了,「哗哗」的雨声中,张立的声音如困兽般嘶哑。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当青枫以那样的表情和口气说着那句分量沉重到他无法承受的话时,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青枫一直以来对他的信任。
「少爷,对不起,我、我只是……我保证再也不会去伤害他了,我发誓,求您不要赶我走,少爷……」紧紧抱着青枫的腿,张立声嘶力竭地喊着。
胸腔里翻腾着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如果青枫真的赶他走,那么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他容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