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始终信守承诺,只要他来便伴着他,年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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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一晃眼数年过去。
向泽非派人传话请他到老地方一晤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字。
那年分别后两人再未相见,就是见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或许是在大街上短短的一个照面,或许是向泽非跟人应酬时来了苏红楼,又凑巧有人点了暗香手下的妓子,都是这样短暂且生疏的会面,再也没有往昔的亲密感。没有经过多少思考,暗香便编了理由在向泽非指定时间离开城郊山寺。
山寺依旧,神佛依旧,寺后的亭子亦依旧。
人也还是那个人,可相对的两人又怎会一样。
这几年向泽非老成许多,昔日被人拐入苏红楼当傻瓜耍的模样不复再现,取而代之的是稳重的商人向泽非,尽管仍然年轻已有独当一面的架势。
事实上,这几年向家的生意大半已交由向泽非作主打理,他亦不负所托经营得有声有色,暗香几度听别人提起向泽非净是称赞之辞,显然没有皇位衬托他仍旧是名皇帝,在商场上慢慢称霸。
而暗香……他过了最妍丽艳冶的盛开时节,已是枝桠上一抹残红,独留一瓣未谢供人凭吊。
沐妓师这个称呼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得到敬重,这是他被卖入苏红楼时便已注定的事。
许久未见,向泽非在亭子里摆了一盘棋等他,暗香仔仔细细地看过棋子走势后一惊,没想到对这盘棋久久不忘的人不止是他。
这是当年他们未下完的一盘棋,两人笑着相约隔月再战,隔月暗香却因陪诚王去高曲而失约,再隔月便是他们绝别的八月初三,这盘棋自然无法再续。
暗香偶尔会想起这盘没有结果的棋局,想起他们有缘无份的感情,然后将棋谱与情感一块儿尘封入脑中,努力遗忘。
可是,他的努力失败了,他依然忘不了这局棋,一眼便又想起来了。
「该你落子了。」向泽非微笑指着棋盘,要他持子续下。
暗香执起白子,落了。
可他们已非昔日的他们,这局横的走势又怎会和昔日相同。
不久,便听向泽非谈起诚王。
向泽非幼时曾拜一名隐居名士为师,数年前他的老师不明不白被诚王派人杀了,他自知不敌没敢报仇,可他的师兄东朗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刺杀诚王!
他经过长时间策划,搜寻诚王的日常行动路线,亦找到人买入诚王府地图,打算一举擒杀诚王为师报仇。
可惜,他失败了。
这段时间向泽非透过数人帮助得知东朗未被斩杀,而被锁在牢里折磨盘问,要他供出同党为何人。
向泽非几番派人营救皆未果,没有人晓得东朗被关在哪里,他们知道的几座牢里都找不到人。
暗香越听心越沉,不明白向泽非为何对他说这些,是指望他在营救行动中起什么作用吗?
接着向泽非聊起昔日师承隐士时的事,谈到先生的理想,谈起东朗与他学习武术的过程,谈及先生在殇江决堤时救了多少人,说他的小师弟继承先生的遗向誓要治理殇江不再让众人失去家园,说他的师兄行侠仗义的往事。
他说,他们都是好人不应枉死。
暗香听着听着想起一件应封已久的往事,当年他确实随诚王去过某个隐士居住的深山,他还记得那几天诚王脾气特别烦燥、睡也睡得不好,他为了安抚诚王唱了娘亲曾为他唱过的哄孩儿歌,后来每年他都变换不同的曲子唱给诚王听,让他好眠。
原来,诚王睡不安稳的原因是因为他杀了人,他杀了梅事天,他亦杀了向泽非的先生。
杀人是为了稳固皇上的宝座吗?
既然找不到仁王,杀光和仁王有关的人也好,是吗?
「你能帮忙吗?」向泽非的声音曾被暗香视为救赎,而今却成了压迫。
暗香沉默不语,他不能答应更不能拒绝。
答应了便是与诚王为敌,不答应则是背叛他亲人效忠的仁王,答应与拒绝之间他一时做不了抉择。
「我不会要你刺杀诚王,只要能带回一丁半点消息便足够。」向泽非继续游说道,他们是实在想不到办法才会来找暗香帮忙,若暗香不肯便没别条路了。
暗香沉吟片刻终于有了决定,可惜他的决定注定让向泽非失望。
「我不过是个小小妓师,哪能由诚王身上打听什么消息,何况刺杀王爷可是大事,如此重要的消息诚王又怎么会说呢。」
明摆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