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相敬如宾未尝不是一种相处方式,也好。
婚礼暂告一段落后,新的压力接踵而至,每回诚王妃入宫请安问好,皇后都会有意无意探问是否有孕,说二皇子钧王的王妃都已受孕,诚王妃别太迟才好。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诚王妃总是闷闷不乐,镇日守在房中。
入冬后未久,太医诊断出诚王妃怀有三个月身孕,府里上下顿时充满欢庆氛围,诚王妃的生母安国郡王妃亦因此常来府上走动,为诚王妃安胎补身,皇后更赏赐了不少绫罗绸缎,说是要给未来世子做衣裳。
可是……
新春前夕,清晨时分诚王妃被发现在房间内悬梁自尽,万幸因救治得早并未失去性命,但可能是此番举动冲击了身体,当天下午孩子便流掉了,是个已成形的男婴。
自此之后诚王妃再无所出。
事情发生后,秉毅质问诚王妃兰晴为何自尽,兰晴啜泣着说,她以为她能忘掉那个人,怎知忘也忘不掉,近来听闻那人病故,她也想跟着去了。
他先是愣住,而后想质问兰晴既然如此为何答应出嫁,却未问出口,他晓得的,这桩婚姻他和兰晴都没有选择权,将他们配成一对的是权力欲望而不是爱情。
望着泣不成声的王妃,他心中没有丝毫怜惜,仅是厌恶的威胁她说,若不想祸及父母最好乖乖的当她的诚王妃,以免将来发生什么事后悔莫及。
之后,他更警告众人不许说出诚王妃自尽之事,就说她不小心滑倒小产,消息一旦走漏他绝对追究到底。
诚王素来阴狠,先前已不知处置过多少人,府里众人莫敢不从,加之此时皇后怀胎辛劳对他也不若往常盯得紧,服侍诚王妃的人多半由是郡王府陪嫁过来,他们也害怕事情传出去会失去立足之地,自然好好隐瞒着不说,这事儿就此瞒了下来。
殉情自尽的事可以瞒,小产的事却怎样也瞒不住。
当天,诚王妃小产的消息传进了宫里,还好皇后不便出宫没能亲探,诚王又以王妃体弱需要休养为由拒绝任何人探视,王妃自尽的事就这么瞒了下来。
瞒,其实是为了秉毅自个儿,王妃爱上别人欲与对方殉情这种丑事若传出去,他的脸面该往哪里搁,他更不想听见别人背后奚落他说,原以为娶广平县主能得到安国郡王的支持,没想到支持与否还没感受到诚王便成了龟孙子。若被这样奚落了,他将来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一直到事件告一段落,秉毅才不得不承认胸口有着浓浓疼痛。
尽管这不是他由衷期盼的婚姻,但世子毕竟是他的孩子,他满心以为自己要当父王了,虽然快得有些措手不及仍旧心怀期盼,而如今他的孩子却因为这个女人的愚蠢行径没了……他也会痛啊!
隔日,他宿在许久未见的公子处,这名男子是父皇赏给他的几名公子之一,封王成婚后他将其他人遣出府,只留下此人。
当晚他埋在少年体内律动,在微微烛火下看着少年的脸,忽然想起暗香,而后发现少年有几分像暗香,两人同样有张小巧精致的鹅蛋脸,不同的是少年没有暗香那样的姿韵,也没有暗香无边无际的温柔。
那一夜睡前,秉毅不禁猜想如果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暗香,暗香会说什么?或是什么也不说只为他哼着小曲儿,抚慰他受伤的心。
初次相见,暗香姿容之美令他为之惊艳,才会在万分烦躁时留他下来。
再次见面,暗香的美几乎没有改变,反而更添风韵,暗香原本便是温柔的人,那趟旅行中他的温柔更加细腻,无论白天黑夜都令他迷醉。
即便迷醉也未曾沉醉,理智的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妓子的逢场作戏罢了,仅是一夜价十金的温柔,若没有了权势和银子他得到的就不是温柔对待了吧。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如此软弱,即便只是虚假的温柔也好,他也想听见暗香在他耳畔轻轻哼唱小曲儿。
这份软弱很快便被秉毅抛诸脑后,他若真带个妓子回京,母后不知会气得做出什么事情来。
未久便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往年不觉得有什么,可看着钧王妃手里抱着钧王世子,他仍有一丝淡淡落寞,加之皇上对钧王世子相当疼爱,还亲自抱了一会儿,让皇后恨得更是厉害,逼他尽快生出继承人来。
春节刚过,皇后即派太医前来说是要替诚王妃调养调养,得知诚王妃恐难受孕后,三月天里诚王府内多了五名年轻貌美的宫女专司侍候诚王殿下,五月他迎娶了大学士之女为侧妃。
这六个女人姿容个个不同,倒是有一点相同,她们都怕他。
也许是感受到他背负的人命吧,只要他沉下脸,她们便瑟瑟发抖,那名娇生惯养的侧妃甚至在敦伦时吓得哭了出来。
面对啜泣道歉的女子,他想发火也无处发起,只好拂袖而去。
让秉毅益发寂寞的还有另一件事,一年前他的儿时好友主动请缨前往边关,说他想在那儿磨练自己,即便相隔遥远两人仍时常通信,他未曾告知好友父皇的密令,倒是说了暗香的事,说了暗香唱的曲有多好听,说了暗香的温柔。
年后未久,皇后产下一女,便是日后极为受宠的平阳公主。
◇◆◇
六月,在一场小规模游击战里,好友命丧黄泉。
在皇权争权战里他从来不缺盟友,可是在人生里他拥有的多么贫乏,连悲伤软弱时候都找不到地方倾诉。
好友遗体运回京中的那天夜里,他独自在府里喝酒遥祭。
喝到微醺,他想着与好友过往的一切,想着他们儿时的恶作剧,想着他未出世的孩子,不知不觉他发现自己竟哼着不成的曲子。
一啊一,听起来多像小孩子的咿咿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