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会拒绝皇后替他挑选的公子,以此为由宣示他已独立。
庆幸的是,皇上对他的反抗非但没有责难,反而乐观看待,给了他莫大助力。
只是,他也不晓得皇上是真的希望他与皇后彻底断绝关系,或者认为他只是年轻气盛,过几年成熟些后自然会与皇后亲厚起来。
无论皇上的希望为何,短时间内他都无法和皇后亲密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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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初三,暗香固定到城外寺庙上香祈福,这天他不侍候客人,偶尔会在上香后到后山走走或到市集逛逛,若问他为何挑初三去,他总说初一、初二人多太挤,十五、十六又常有赏月会得去,只有初三清闲最适合。
想当然尔,暗香和向泽非约定相见的日子便是初三。
每回上香他皆轻装而行,随行者也只有秋实一人。
秋实便是那名喜欢缠着他的黝黑侍僮,秋实虽然渴望得到他的真传成为小官之魁,无奈天生皮肤黝黑,就算抹粉也盖不过黑色痕迹,暗香怜他年幼把他带在身边当贴身侍僮,打算将来找个好机会替他赎身,让他另觅出路。
秋实年纪虽轻但聪明伶俐,单看他和向泽非间的氛围,便知他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用不着暗香多加吩咐,他便主动替暗香遮掩,常妓师至今不知道他们的事,秋实功不可没。
诚王离去后,暗香的日子和以往并无不同,一样的饮酒陪笑、送往迎来,任何人都能以一夜十两的代价买他一晚。
唯一的不同也许是,他有了冀望。
从前他总盼着有一天能自赎其身,然后买一小块地、娶房妻、生几个孩子,以完成爹对他的期望。
可如今,他的盼望全落到向泽非身上,想见他、想和他谈话、想拥有他更多更多。
初二晚上,暗香总是期盼快点天亮,初三夜晚则含笑入梦,他曾不止一次幻想向泽非开口替他赎身,然后揣想着他该如何回应。
他该顺从自己的心迫不及待地答应,或该替向泽非考虑说替妓子赎身败坏风门,他的名声会沾上污痕呢?
可是,他始终没有等到向泽非开口。
向泽非毕竟年纪尚轻,向家的钱财由不得他做主,他即便想替暗香赎身也拿不出银子来,又何必开口徒增烦恼,这些日子向泽非光是每月寻借口来芳周城已够辛苦的了。
他不开口暗香也不提,这些年他得到的赏银是不少,可资助贫困妓子的金额令他一直没有存到足够与常妓师谈判的钱,否则他早就想法子自赎其身了。
但没关系,他不着急,有一天他会以自己的意志留在他爱的人身边。
而现在,只要能在初三时和向泽非聊上几句,他便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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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茶摊、赌坊、妓馆,越是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消息传得越快,其中以官吏经常出入的妓馆、相公堂子为最,上至朝廷要事、下至贩夫走卒间的杂事皆能在此得到消息。
因此,三殿下受封为诚王的消息没多久便传入暗香耳中,暗香认为他和三殿下已不可能再相见,对诚王的消息自然不怎么留心,可是数月后他再度听到诚王名字时,竟是诚王再度南巡已到了芳周城。
暗香有点吃惊,不过并没有想太多,芳周城里更年轻、更娇媚的妓子多了去了,他不认为诚王会再幸他。
隔日他便听说,翠华楼和缘君堂的头名妓子皆唤入知府宅中侍候,两名妓子皆是美名远播,兼之年纪尚轻身子柔软,想来能让诚王满意。
而他……再美的花终会凋谢,他从百花册小官魁首的位子上落下来是迟早的事,想来诚王离开后两名妓子将名头大盛,而他亦将让出小官魁首的宝座,到那个时候他就能以较低价格从常妓师手上赎回卖身契了吧。
只要这样想着,暗香心里便有了一丝期盼。
不知算不算事与愿违,隔日下午诚王的轿子进了苏红楼,指名要他侍候。
尽管惊讶,可诚王都已踏入苏红楼,暗香没有不侍候的道理。
他换上绛地如意纹绣花恋蝶图的锦袍,长发松松绑在背后,一派从容地步出房间,来到诚王等待的厅中。
这年,因为暗香始终是苏红楼小官魁首,一夜十两的夜渡资亦让楼里赚饱了荷包,因此楼主将一幢荒废已久的小楼略加修整,当成暗香的居处。
当然,这里头还有另一层意味,意即楼主认为将来暗香必会成为苏红楼新的妓师,趁现在给他一幢小楼也好,将来不需要再为该分配哪里给他烦恼。
这幢新修的小楼在常妓师的小楼附近,新漆和新画将小楼装点得富丽堂皇,暗香却取名为若曦楼,含意不言可喻,近似清晨的只有黄昏而已。
暗香的住处在小楼顶层,而接待客人的厅室则在一楼,想当然尔只有最特别的大老爷们才有资格进入他的香闺。
而此时,诚王正在一楼候他。
诚王殿下等得有些不耐烦,他满脸不悦负着双手在厅中踱步,何时拂袖而去都不稀奇,这辈子敢让他等的人不多,可怎么样也轮不到暗香。
在他耐心用完前,门开了,人未至清香先到,秉毅尚未细究淡淡的香味为何,便瞧见暗香更加成熟清艳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