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翠花摇曳生光,衬得暗香一张芙蓉脸蛋更加娇媚。他未搽粉妆扮,仅在唇间点了一抹胭红,却比那些凡庸俗色更加美艳。
向泽非怔怔的盯着他瞧,像是一辈子没看过美人似的。
无视向泽非的呆愣,暗香端起酒杯自斟花酿。
「奴婢敬少爷一杯。」暗香浅浅笑道,是款待宾客用的绝美笑靥。
苏红楼规定小官以奴婢自称,为的是让花钱的大老倌们感觉像在与自家奴婢耍玩,而非花钱买了个虚情假意。
暗香对着他盈盈而笑,羞怯怯的浅尝一口。
向泽非没回话,依旧傻愣愣地望着暗香。
「奴婢替少爷斟一杯。」暗香的声音既低且柔,一字一句似在轻轻骚挠着男人的心,非要人迷上他不可。
向泽非瞧得痴了,连手中何时多了酒杯都不知道,直到带着浓厚花香的酒香入喉,才被酒气熏醒。
察觉自身片刻前的呆样,向泽非赧然低头面庞微红。
不多时他又猛然抬起头来,急急对暗香道:
「哪有你先敬我的道理,今日是我来向你道谢,这杯酒该是我敬你才对。」
言罢他仰头一口干尽杯中酒液,酒并不浓烈向泽非却因喝得太急呛咳了起来。
暗香隐下眼底那抹笑意,摆出关切模样倾身递予手绢。
向泽非连忙接过来捂住嘴巴,大咳起来。
望着如此笨拙的向家兄长,暗香的笑容染上微些愁苦。
这种时候他不禁会想,如果他仍是梅君彰此时是否已嫁予眼前男子,向家兄长温柔如昔,他们会相处得很好吧,会像一般人一样恩爱,偶尔有点小争执也甜蜜如糖……可他现在连什么是平凡的争执也不知道。
「怎么了?」
尽管向泽非都咳得自顾不暇了,还是忍不住关心暗香眉宇之间的皱折。温柔是他的天性,无论经过再长时间也不会改变,儿时他对君彰温柔,此时也对暗香温柔。
暗香没有回答这个难以回应的问题,垂下螓首替向泽非斟满酒液。
「令人皱眉的话题何需多说,奴婢敬您一杯。」
再抬头时,暗香已换上小官魁首应有的笑靥,举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向泽非一敬……向泽非却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喝下这杯酒。
瞬间,暗香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泽非没有说话,沉默无言的面庞上有比言语更复杂难懂的东西,他直勾勾地望着暗香,双眸传达出炙烫烫的情感。
面对向泽非露骨的喜爱,暗香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感觉悲哀满溢。
进房间前他确实打算拿向泽非当一般客人看待,他会扮演好一名妓子应有的样子,说说笑笑喝到微醺后,两人躺到床上,该发生什么便发生什么。
可是此刻,当向泽非真的望着他露出羞怯欲望时,他却退缩了。
向泽非,君彰的向家兄长,他原该清清白白在爹娘祝福下成为他的人,如今却成了金玉其外的残破妓子,要以一夜十金为价卖身予向家兄长……
可笑,且可悲。
瞬间,暗香将笑靥和悲哀全部收敛起,改换上正经表情直视向泽非。
「向少爷先前奴婢曾托人告知您,苏红楼是个吃人的地方,要您以后千万别踏足,奴婢当时说的话此时依旧有效,请您不要在此处留连。」
向泽非整个愣住,不敢相信暗香说出拒绝话语。
「今晚的酒席钱奴婢会付清,请向少爷离开吧。」
说完,暗香径自起身离开。
他不能不离开,他怕他会哭。
即便已堕入风尘,残败且腐朽,他仍旧无法忘记七岁前他是什么人,无法忘记他叫梅君彰……
梅君彰,不可能卖身服侍向泽非!
半个月后,他随着苏红楼众妓子前往郊外寺庙上香,祈求神明保佑他们生意兴隆、别染上花柳病……以及每个人都想得到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