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再点点头，继续踏步向前。
他已经很累了，还得为晚上的宴席做准备，没空在路上多耗。
他的速度虽快，姿势却仍优雅，维持小官魁首该有的格调。
「那人还说，他家在饶州道城是大富，只是身上银两带得不足付不出来，这种话谁不会说，我爹还是玉皇大帝、我娘是瑶池金……」
暗香步伐未停，只是转头望向黝黑僮仆，眼眸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那人叫什么名字？」他再度开口问道。
「说是姓向，名泽非……」
暗香行走的步伐突然停下，跟在身后的护院险些撞上他。
「饶州向泽非……」暗香喃喃念着这五个字，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
没想到苏红楼名头这么响，他竟然在此遇见向家兄长。
「怎么？这人你听过？」常妓师连忙问道，生怕在不经意之间漏掉一个大顾客。
暗香抿唇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对着黝黑僮仆轻声道：
「你告诉楼主，这人的宴席花资暗香代付了。」
言毕，他再度往小楼前进，仿佛他仅只是吩咐了待会儿送热水到他房里，而非说了自掏腰包替人付风流帐这种事。
此话一出不止黝黑僮仆惊诧，在场众人全都面有异色。
「啊！那可是上千……」
暗香回头看了黝黑僮仆一眼，那眼神并不凌厉，甚至带着温和笑意，却让黝黑僮仆和场中众人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倘若向少爷问起来花资谁垫的，咱们怎么回话？」常妓师敏锐的问道。
他虽然还是不晓得这个姓向的是何来历，但光凭暗香的态度他也知晓这姓向的有点意思，说不定哪家的大少爷呢。
暗香脚步略停，思索了下，清朗声音再度扬起。
「就说苏红楼是吃人的地方，要他往后千万别再踏足。」
众人又是一阵呆滞。
「哪、哪有人这么回话的！」黝黑僮仆惊叫道。
暗香但笑不语。
◇◆◇
向泽非却又来了。
带着满满一匣子的银票再度踏进苏红楼，愿花双倍价钱包下暗香。
这年向泽非刚满十八，是家人奉若小菩萨的向家独子。
先前他初次踏足芳周城见见世面，浑身流露年少不知世事的天真单纯，结果便被几个假酸儒盯上狠狠敲了一顿。
这次再来除了完成前次未完成之事外，亦想见暗香一面，感谢他在危难之际相助，此次宗家不敢让他一个人前往派了两个识路的老家人一同前往，可两名老家人万万没料到向泽非踏进芳周城第一件事，竟是来苏红楼。
对向泽非来说，他非见暗香一面不可，他以往印象里小官妓子全是贪财爱色的家伙，可是此人却说苏红楼是吃人的地方，要他往后千万别再踏足，如此有趣的人物他如何能不会上一会。
那天暗香本已有客，却推了其余邀约，进了向泽非所在的厢房。
他对常妓师所说的理由是，宗家极富，攀上向泽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真正的理由恐怕只有暗香自个儿知道。
常妓师没有任何意见，他的双眼早已被向泽非送来的银两蒙住了。
向泽非尚在研究是何处散发淡淡渺渺、似有若无的香气，厢房的门却开了。
一股凛冽花香随之飘入。
暗香身上的香气并不是任何一种胭脂水粉气味，亦非加添在衣饰上的熏香，而是梅，清疏冷冽的梅香。
带着这样清冽香气的人，却笑得那般俗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