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不太习惯花店的样子,这种男性客人并不罕见。通常阿真会先询问预算,接阗再适度地询问送花对象的年龄、喜欢的颜色或当事者给人的印象。
回答问题的青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是要送给母亲的。我在去年年底时收到他们寄来的机票钱,不过却没有回家。因为我想赔罪,于是就把双亲接来这里玩玩。刚好大学也放春假了。」
「这样啊,他们一定会感到很高兴的。」
以非洲菊和香豌豆为主轴,阿真做了一束浪漫的花束。色调是淡粉红色,再加上蓝色鲁冰花平衡整体感觉。
女性不管几岁都喜欢收到花朵。至于男性,阿真认为应该也喜欢,只是他们的脸上不会显露出来而已。
「嗯……那是卖的吗?」
青年站在花盆并列的架子前,看着天使蜡烛。
「啊——不是,那不是。」
阿真停止从枝条上摘下叶子的动作,说了声「对不起。」
那个天使几个月前就在那里了。
阿真觉得那个应该是某人送给他的,但实际上他却想不太起来。今年年初,阿真发高烧躺了好几天,店长和笠井牧师都很担心他。等到他好不容易康复了,对于耶诞节之前一直到新年为止的记忆却几乎都是朦胧不清。
不可思议的是,当他跟店长、笠井聊到那段期间的事情时,常常会发生三个人愣在的地、接不上话,百思不解地说出:「咦?接下来怎么了?」的状况。明明那个时期的活动特别多,当时的事情却几乎都像雾里看花一般暧昧朦胧。
「这样啊,真遗憾。我女朋友很喜欢搜集那个,房间里摆设了不少呢,岁末年初的时候我也没几乎和她连络,让她很生气,所以……」
不过不管说什么,阿真都不愿把那个蜡烛让给任何人。
明明连是谁给的都想不起来,但是阿真一天内会把那个天使拿在手里好几次,轻轻抚摸。每次他这么做,不知怎地胸口就会感到一阵阵地抽痛,然而这股痛楚同时也伴随着怀念和深深的思慕之情,所以他不想放手。
「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搜集天使会得到什么好处吗?」
「谁知道呢?或许有吧……这样子可以吗?」
在包装前,阿真让青年看整体搭配的样子了,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看着没两三下就完成的花束,青年赞叹:「哇,真漂亮。」他慎重地抱着花束,双手的姿势就像抱着婴儿一样。
「妈妈一定会大吃一惊吧,谢谢。」
「哪里,谢谢您的光临。」
阿真也笑着道谢。
最近阿真常常露出微笑耶——店长曾这么说,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吃惊,以前微笑总是需要相当的觉悟和努力,但最近却可以自然地露出笑容了,就连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也没有问题。当察觉到这点时,自己的个性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人的个性会常常像这样毫无预警契机就改变吗?阿真不知道,但因为是朝好的方向改变,所以他也没什么不满。
阿真送客人到出口,一边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一边和平常一样鞠躬致谢。他看着青年踩着轻快脚步离去,一边走着,一这闻闻花束的香味并且露出微笑。青年不是在对阿真微笑,而是对花朵微笑。
就像在对亲爱的对象微笑一样。
阿真非常喜欢这一瞬间,他认为这应该是开花店的深奥妙趣。
一名男子和青年擦身而过,朝这边走来。想回到店里的阿真停下脚步注视着男子。
店前的道路因为等距种植行道树,阳光和树荫交互出现着。
男子戴着太阳眼镜,年纪大概超过三十岁。他穿着直条细纹的西装,看起来不太像是上班族。
男子把右手轻轻贴在左侧腹部上,缓缓走着。
阳光、树荫、阳光——男子慢慢接近。
不知为何,阿真就这样盯着男子不放。是他认识的人吗?他们的顾客中有这种人吗?不,对于客人的长相他都记得清楚,顾客里没有这种人。
阳光、树荫、阳光——男子停下脚步。
因为对方戴着太阳眼镜,所以不太清楚对方的视线究竟注视着哪里,但是阿真感觉得到,对方在看自己。
对方的手还是压在侧腹上,大概是受伤了吧。只见对方的肩膀上下起伏着,看样子光走路就很费力了。
当阿真想帮助他,准备要向前踏出一步时——
「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