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灼面无波澜地反驳:「哪次落荒而逃的人是我?」
息风软对帝休前半句更感兴趣,忙把话题拉回来:「你什么弱点?」
荆灼这才睁开眼:「你看见阵脚上的花么?」
他开口之前,息风软便已发觉八方阵脚上均有不知名的红花,但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荆灼看出他疑惑,继续道:「此乃两生花,以吸食死气为生,人间天上俱无法存活,唯我地府方有生长。」
息风软隔着无形之壁,对着那花左看右看:「对付你很有效?」
荆灼毫不隐瞒:「若运用得当,可置我于死地。」
说得太过直白,息风软不由给震了震:「你们地府就放任这种能克死自己老大的花自由生长?」
「话虽如此,」荆灼又悠悠继续,「但我们地府本就是死气聚集之地,若在地府中遇见此花对我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再者此花极其稀少,即使挖遍整个地府也找不出足以杀死我的量。」最后柔声安慰,「无须为我担心。」
「……」
荆灼目光又瞟向那花:「此花吞死气而吐生气,对寻常生灵有起死回生之效,本为我地府至宝之一,「说着眼中隐有怒意,「竟被他作此用途。」
说着朝阵外问道:「此花你究竟从何得来?」
帝休声音响起:「问这个做什么,这是我自己摘的。」
荆灼嗤了声:「两生花如此珍贵,但凡发现我地府均有派专人看守,若有人盗取我必能第一时间知晓,你又从何处摘得?」
「百密一疏,有几株生得偏僻被你们遗漏,又有何稀奇?」
荆灼又问:「知此花者不多,你从何得知此花可克我?」
「世上无不漏风之墙。有一人知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我知道有何奇怪?」
荆灼便不再问。息风软在一旁听着,心中却另有计较。帝休一番话语焉不详,处处漏洞,似在偏袒某人。加之那先前那偷偷跟着荆灼的十殿侍卫,此刻也早没了踪影。这么想着,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坐轮回之殿掌转生之事的诡丽红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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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两生花之事,荆灼当比自己更清明。听他方才一番话也问得含糊,他此刻既不愿把话挑明,该是另有盘算,那自己也无须多言。息风软慢悠悠喝了口酒,朝荆灼问:「你现在无法恢复原身么?」
帝休的声音又不知从哪响起。他接过息风软的话,但依旧自顾自对着荆灼道:「不仅如此,待这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你便能保持这模样,再不会变回去。」
这几日息风软听帝休自言自语,已知他当初是对荆灼少年模样一见倾心。」哎呀,「息风软抱着酒壶将眼前长发少年打量一番,「你这样子果然很能骗人。」又回忆自己初见荆灼的情景,谁能料那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少年,其本性会是这么个样子?再想到日后自己的惨痛遭遇,不禁悲从中来,竟与那帝休有了戚戚之感。想着不由问荆灼:「那帝休可曾见过你真面目?」
「当然。」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息风软忽然觉得不对。帝休为妖,不可能参与仙界集会;而荆灼公务场合之外,甚少以原身出现——那么帝休究竟是在何场合见着荆灼真面目?
这么一寻思,息风软的表情一时变得很玩味。
他任月老这么久,各种情爱把戏看得多了。其中有种常见于单相思的青年之间,比如那人的心上人若是卖布的,那人便常常跑去买布;那心上人若是大夫,那人便常常装病去问诊……
若那心上人是冥府判官呢?
「那帝休,」息风软转向荆灼,斟酌词句,「看上去还是个活的哈?」
「他曾服药假死。」
果然!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笑呢?可是内心这种万分同情的感觉是什么……
息风软继续探问:「你地府大大小小那么多判官,不会那么凑巧……」
荆灼依旧语波无澜:「他身为一方妖主,除了我,谁审得了他。」
哦,佛祖啊。
想像帝休在审判堂上看见荆灼真面目的场景,息风软扶着额头遮住脸:「不知为何,我仿佛能身临其境听见一颗心破碎的声音呢。」
他垂着头,肩膀抖了半晌,才抬头继续:「既是假死,你怎么判的?」
荆灼仍然不动声色:「你知我每次开审前,必先于岩池之中凝神静心,上堂必自戴枷锁。是时一切准备就绪,各司职、侍卫均已就位,却见堂下进来个生灵——换做是你,你如何判?」
息风软立刻拱手赞叹:「以你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这,真乃神迹。」
不仅活生生站在那,还能继续对荆灼死缠烂打,真乃神迹中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