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风软又冲那黑狡望去:「此兽该如何办?」
荆灼问:「你想留来看林子么?」
「免了免了,我可养不起这玩意。」
荆灼笑道:「那交我好了。我五弟素来喜欢豢养异兽替他看守犯人,这黑狡交给他再适合不过。」
他口中五弟指的是第五殿阎王。地府十殿阎王本是平起平坐,且职责互有关联,平素感情甚好,因此互以兄弟相称。荆灼说完便唤许戟出来,让他领那黑狡回地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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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上,息风软与荆灼单独相对时,终于忍不住道:「那兀黎不是傻瓜,他今日不过是被你震糊涂了,回去一寻思便知你有意护我。小人难惹,我看你也非逞一时口快之人,何必损人害己,把事情做得如此不漂亮?」
荆灼扭头望过来:「我可当你是在担心我么?」
「喂……」
不等息风软辩解,荆灼又道:「兀黎心胸窄小,整不到你必不会善罢甘休。我无法时刻盯着,让他知道你是我的人,他便多份忌惮,我也能安心些。」
他边说边看过来,黑曜石般的眼睛目光深沉。息风软心头一紧,也说不清那感觉是啥,只觉浑身不自在,挠头道:「我们只说这十日,我何时应了你这么多?再说这事本来我自己就能搞定,你收费太高,我实在负担不起。」
荆灼语气里染上笑意:「你有那精力,留着应付我便好。」说着见息风软眼睛一瞪,又道:「你今日几次怒气上头,我都不明你究竟在气什么。若换了别人,不是该巴不得这关系人尽皆知才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朝息风软走过去,说到最后已站在息风软面前。息风软正坐着,只觉荆灼高大身形压下来,挡去大半烛火,黑压压一片阴影罩着自己,如黑云逼境。
荆灼抬起一只手,按在他胸口,道:「你这里,如风一般,浮得很,只想早早摆脱我自由自在飞了去。」他越说头垂得越低,声音也随之越发低沉,最后唇已贴在息风软耳边,声音轻轻的,如在人脑内直接回响:「我早说过我对你认真,你当我还会放手么?」
烛火忽地闪了一闪,满屋子光影交错。
息风软忽而嗤地笑了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来,显得很是突兀。
荆灼拉开距离,看他。
息风软自顾自笑着灌了口酒,叹了口气道:「你这种体质,也难找到个可以随便接近、任你折腾的,难怪你第一次见我就两眼放光,每次来都跟放了风似的。」他说着,抬眼朝荆灼望去,「虽然孤独寂寞的小孩这题材,连现在市井三流小说都写滥不愿再写了,但是我做惯了好人,所以一点也不介意暂时陪陪你,缓解下你的郁闷寂寞——」又补上说明,「在你找到那个能承得住你死气、经得你折腾、也真心喜欢你、愿意陪着你的人之前。」
那时窗外月朗风轻,荆灼脸上也并无多少变化,但息风软仿佛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话一出口,便如一道惊雷劈下——把荆灼给炸了。
第六章
荆灼一时没有说话,素来表情欠缺的脸也并无变化。但息风软看过去,只觉那张脸一下阴沉下来,黑得看不清五官情绪,只剩一双眼睛,匕首一般雪亮雪亮的,死死盯着自己。
空气为之凝滞。
息风软扳回一局,觉得自己应是得意的,但心底又丝毫不觉喜悦。饶是如此,他也不去管心中那郁结是为哪般,对方面上越黑,他越喝酒喝得轻松,只道你气吧气吧,早点气走最好。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一阵。
息风软佯装轻松,笑着喝酒,内里却是提起十二分精神,只等着应付荆灼爆发。却不料荆灼面色阴沉地盯了他一阵,忽而扭开头垂眼微微一笑。
——这什么反应?气糊涂了?
息风软一愣,还没回过神,只见荆灼往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轻解衣带。息风软心知不妙,跳起来就想夺窗而逃。正起身,背后忽来一阵大风,一吹一拉砰地把窗合上。
荆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你还不过来?」语气平和,带着笑意,甚至还有丝诱哄的味道。完全不似生气的样子。
难道刚刚是自己错觉?息风软犹疑着扭头去看,立刻又把脑袋转回来。
乌云密布,暴雨将至。
大概是见他没回应,荆灼声音再度响起来:「桃花?」轻柔犹胜方才。
「啊哈,「息风软干笑两声,伸手去推眼前窗户,「看今夜月色大好,我诗性大发——」
手才伸到半空,忽见两旁黑影罩过来,身体一下被卷回数尺,脚下尚未站稳手腕已被扣住。
×!那对翅膀还能这么用的!
荆灼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有何好诗,也念来与我听听。」
息风软身材俊逸修长,但荆灼成人之姿又比他高上几分,加之此刻息风软身形未稳,便见荆灼居高临下逼过来对他说话,一张脸阴沉沉的,偏又带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息风软浑身一个激灵,只觉身形更矮,打哈哈道:「要看月亮自然还是出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