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以掌撑地稳住身体，一手捂住胸口剧痛之处，鬼魑半跪于地，无声的深呼吸，缓慢的挪动身体站立起来，唯恐惊醒炙阳。
半边脸枕着手臂，炙阳趴在桌上睡得很香甜，散乱的长发从肩膀滑落，把仅露出的左半脸又挡住一小半。依旧是棕色的皮肤，平凡的样貌，鬼魑却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可爱，简直想凑过去啃一口。
毫无危机感的炙阳在梦中咂了咂嘴，许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终于强压下胸口疼痛的鬼魑不稳的站起，静静站着缓了一会儿，才把手放到炙阳的头上轻轻抚摸？
虽然明知炙阳累极了不会醒，鬼魑仍一边眷恋的用指尖轻柔的描摹着他的眉眼，一边时刻警惕着惶恐着，唯恐惊醒他吓跑他。
几乎把炙阳从头到脚细细摸了一回，鬼魑一边留恋不舍的抚摸着炙阳的头发，一边咬着嘴唇苦思——无论如何，他都必定要留下炙阳，绝不放手。
炙阳刚醒的时候尚有几分迷糊，迷蒙的眼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面前，依稀是有几分熟悉的样貌，便傻乎乎的咧嘴一笑。等到迟钝的脑袋想起对方是谁的时候，立刻吓得一个翻身掉下床起。
床？唉？不、不疼？
没有撞到坚硬的地面，而是被强壮有力的手臂接住，炙阳惊魂未定的眼对上一双狭长金眸，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打了好几个时辰的腹稿卡在喉咙口，噎得鬼魑脸色发青。
重新把他放回床上，鬼魑趴在床边粗喘不止，胸口仍传来阵阵闷痛，无论如何压制都无法平息。
失去半颗蛇珠的损伤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得多，但鬼魑不悔，且甘之如饴，更打算用这件事作为绊住炙阳脚步的绳索。
为对方做了什么、牺牲了多少总要让他知道，才能感动对方软化对方，一味隐瞒是傻瓜，鬼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灰头土脸地端着一碗黑漆漆辨不出内容物的汤水，一步三挪地蹭到床前，炙阳累得几乎快要趴到地上去了。
“这是……什么？”鬼魑瞪着碗，声音隐隐有些发抖——炙阳想要谋杀亲夫吗？
“……药。”炙阳心虚的移开视线，声音也极轻，仿佛一阵微风吹过就会如烟散去。
不敢再靠近半步，立在离床五步远的地方，炙阳伸直手臂，将辛苦煎了四个时辰的药，递给坐在床上自称手软脚软全身都痛的鬼魑。
自从鬼魑死扯着炙阳的衣袖，一边作痛苦无力状一边表白邀功分了半颗蛇珠救他后，炙阳就不得不背负起照顾“恩人”鬼魑的重责。
虽然对鬼魑牺牲自己救他很感动，心也因此变得更软，几乎对鬼魑百依百顺，但被伤害过的恐惧仍深深刻在炙阳的身体里，本能的不肯靠近鬼魑。
挫败地看着离得很远的炙阳，鬼魑眼珠一转，立刻非常快的满眼水雾。其演技之好入戏之快，堪称天下一绝。
“好痛！”虽然这个时候叫声“爹爹”的话效果会更好，但也可能弄巧成拙勾起炙阳不好的回忆。鬼魑既有私心又图稳妥，便将这个称呼抹了。
“唉？怎么又痛了？”炙阳很着急，非常着急，但脚无论如何也迈不动，只能站在原地一脸担心的看着鬼魑。
这招竟然不行吗？对炙阳不肯过来的原因心知肚明的鬼魑郁闷了。现世报竟然来得这样快。
“不知道，就是痛！好痛！”脸皱得像晒蔫的茄子，鬼魑剧烈颤抖起来，蜷缩成一团，似乎真的非常痛的样子。
“要不要紧？很难受吗？”炙阳一急，手中的碗就忘记顾，“哐当”一声摔到地上，黑漆漆的药洒了一地。
鬼魑偷偷翘起嘴角。不用喝了，真好。虽然他很感动也不想浪费炙阳的心意，但这种情况下心领就好，他真怕喝下去立刻变死蛇。
炙阳皱眉，看了看依旧一脸痛苦的鬼魑，又低头看了看洒掉的药，抿着嘴唇弯腰把碗捡起来，然后利落的转身往外走。
“咦？你……”生气了？鬼魑瞬间慌乱无比，连疼痛都忘记了装。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还有。”回头憨厚一笑，炙阳一抬腿走出门。
鬼魑僵在床上，突然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那鬼东西喝下去真的会死蛇喂！
不多时，炙阳果然又端着一碗同样可怕的东西返回。顶着灼灼的热切目光，鬼魑不好意思故技重施，只能硬着头皮伸出一只颤抖不停的苍白手掌。
“我没力气拿……”鬼魑可怜巴巴的说。这碗东西绝不能白吃，怎么也得让炙阳靠近些才划算。
炙阳一愣，面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如果眼前还是原来乖巧可爱的然昔宝宝，炙阳早就凑过去殷切喂药了，可眼前这个是曾强壮到能强暴他的青年蛇妖，靠近意味着风险，而炙阳不想冒险。
“好痛！”可怜的呻吟着，鬼魑眼睑微垂，悄悄瞟着炙阳的反应。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当鬼魑以为炙阳将要屈服之时，对方突然迅速靠近。
“咦……唔！”
这也许是炙阳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利落得令人瞠目的行为——用碗边顺着鬼魑嘴唇的张开处撬人，再用力灌下去。
不犹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