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炙阳犹豫之时,鬼魑的呻吟声突然变大了一些。咬咬牙,炙阳终于伸出手去扶鬼魑的身体。
身高体壮,力气也大,炙阳很容易将鬼魑弄到了床上。虽然手臂怕得软了数次,也差点儿将鬼魑砸地上,但总算有惊无险。
鬼魑任炙阳搬动,软着身体蹭在他身上,借机揩油揩得不亦乐乎。
“呼!”小心翼翼地将鬼魑放到床上,炙阳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大石落地。
搬动鬼魑,炙阳累的不是身,而是心——既要时刻留心鬼魑是否醒来,又要苦苦纠结若鬼魑当真醒来应该怎么办。
鬼魑不知炙阳心中所想,仍闭眼装睡,一边调缓呼吸,一边集中精神关注炙阳的动向。
体贴的又把薄被扯过来给鬼魑盖上,炙阳抬手抹去头上汗珠,转身就要走。
趁然昔还没醒,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家伙。
发觉炙阳又要走,鬼魑心中发苦,连忙发出像从牙缝里挤出的痛苦呻吟声,同时似无法忍耐的翻滚身体,狠狠撞上床里侧的墙面。
果然如愿阻住了炙阳的脚步。
犹豫挣扎许久之后,炙阳又怯怯的凑近床边。
无论如何,他也不忍放着这样不妥的然昔离去。就算心里还是畏惧对方万分,炙阳仍再度心软了。
鬼魑正是吃准了炙阳的良善与心软,赌炙阳对他的情意尚存,才故意装病作痛,以此挽留炙阳。
而炙阳也的确无法硬下心肠决绝离去,不管然昔死活。
若枷栖在此,一定会揪着炙阳的耳朵把他拖走,绝不许他再靠近鬼魑周围百里。
“你到底是怎么了?”见鬼魑又张开嘴唇呻吟起来,炙阳急得团团转,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来好好的然昔因何会难受成这样。
耳尖听到炙阳的喃喃自语,鬼魑不由暗喜在心。炙阳如此关心他担心他,就说明他并非真的全无希望。
心中稍安,鬼魑立刻又生一计。
轻微的啜泣声突然撞入耳中,炙阳一惊,却见床上的鬼魑竟然慢慢蜷起身体。矫健修长的躯体细细颤抖着,痛苦不堪脆弱无比的模样,让炙阳的心立刻跟着一痛。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犹豫,伸手轻轻在鬼魑身上拍抚着,嘴里不停地柔声说着安抚他的话:“没事了,忍一忍就好,没事了,你乖……”
以前炙阳难受的时候,就会这样一个劲儿“没事了,忍一忍就好”的自我安慰,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总归聊胜于无,最起码心里能好受点儿。
豪爽的用袖子按上鬼魑的脸,炙阳三两下将对方故意逼出的汗珠拭干净,然后不自觉看着鬼魑俊俏的脸发呆。
这还是炙阳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的看鬼魑这张恢复原来年岁样貌的脸。
一双剑眉紧皱成“川”,却也丝毫无损鬼魑天生的俊逸,虽然面色苍白,那双薄唇依旧红润无比,像红到极致的梅花瓣,凄烈着芳艳着,看着看着就会生出魔障,忍不住上前采撷。
当然,那是一般人的反应,而这里没有“一般人”,只有一个迟钝无比的熊妖炙阳。他没盯着鬼魑诱人的唇看,也没生出丁点儿绮思,更无视鬼魑微开的衣领间露出的漂亮锁骨,目光直接放到那上面的细小汗珠上,然后再度抬起袖子,豪爽无比的抹了下去。
才刚刚抹到一半,炙阳突然身体一僵,迟钝的脑袋终于想到他的行为可能会把然昔弄醒。惊惧之中手下不由失了轻重,在白皙的皮肤上抹出重重的红痕。
鬼魑对此毫无防备,本能一颤,却把炙阳吓出一身冷汗,一下窜出老远。
身体蜷缩得更紧,表情也变得更加痛苦,鬼魑试图亡羊补牢,同时也生怕自己若是露出丝毫好转的迹象,炙阳就会立刻离去。
即使全身紧缩成团让鬼魑很难受,他仍执着的将自己缩得更小,因为比起心中的痛,身体上这一点痛明显要容易忍受得多。他甚至恨不得露出更楚楚可怜、更狼狈不堪的样子,以博取炙阳的同情和怜惜。
但不幸的是,炙阳的思路跟鬼魑的绝对不在一条线上。
等了好久鬼魑也没有好转的迹象,炙阳开始考虑是否该找枷栖来给他治一治。
然而此时问题再度出现——炙阳尚不知这里是哪里,又怎么回去找枷栖?况且传讯和定位之类的法术,炙阳完全不会,连传个讯息给枷栖求助都做不到。
炙阳思考许久,累得头都出汗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干着急,团团转。
眼睛悄悄掀开一条缝,瞄到炙阳为他焦急的模样,鬼魑心中一甜。不想炙阳突然一扭头,吓得他连忙把眼闭上,再不敢贸然睁开。
炙阳转了半天圈,转得有点儿晕,便停下脚步休息片刻,无意一瞟却发现鬼魑似乎不再那么难受,证据就是对方舒展开的眉。
“原来鬼魑方才一急之下只顾闭眼装睡,却忘记把面部表情调整回“痛苦”,才被炙阳误会了。但因为鬼魑紧张之下身体绷得更紧,炙阳又认定他的情况仍旧不妥,左思量右思量,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他,总算是如了鬼魑的愿。
不过因为炙阳的身体还很虚弱,又为鬼魑折腾了好些时候,累身又累心,困乏得一塌糊涂,便挑了桌边一处离鬼魑最远的地方趴下休息。
不多时,轻轻的鼾声传来,鬼魑又静静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轻手轻脚下床,悄悄靠近炙阳。眼见仅有两步之遥,胸口突然袭上撕裂般的疼,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阵阵发黑,鬼魑险些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