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封印解开,记忆回归,所有的一切都在脑中重播,残酷得无法停止。
说不恨然昔,绝不可能,要恨,炙阳又狠不下心。
然昔是炙阳全心爱护的宝贝儿子,但他却疯狂凶暴的侵犯了他。然昔如此大逆不道、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炙阳完全可以鄙夷他痛恨他。然而再次面对然昔,炙阳却发现他并不怎么恨他,除了满腔愤怒之外,最多的是怨。怨然昔不听他的话,误会他,最后还离开他。
父母对孩子的宽容永远比想象的要大。然昔作为炙阳生平第一个认定的亲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无比特殊。再加上炙阳是妖,伦理道德观念本与凡人不同,他又憨厚善良容易心软,对然昔那点儿微薄的恨意早就输给了对他的疼爱。但,唯有一点仍深深的刻在炙阳的骨子里,无法抹去,无法忽视,那就是对然昔的恐惧。
那一日然昔的疯狂与残酷实在太过深刻可怕,饶是记忆力差如炙阳,都无法忘记分毫。
被紧紧束缚的身体,被强硬打开的双腿,四处肆虐的手指和唇舌,被侵入身体深处的羞耻、疼痛和恐惧,仍仿佛发生在昨日般清晰异常。身体被侵袭过的地方似乎还隐隐作痛,被残忍撕裂和侵入之处仿佛还滴着鲜血。
恐惧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掉。
脑中划过那些恐怖的记忆,炙阳高壮的身体本能一缩,退进床角。
“唔……”轻哼一声,鬼魑趴在桌边睡得并不舒服,不自觉换了个姿势。
他不过一声一动,却把炙阳吓个半死,差点夺门而逃。然而,疼惜然昔的慈父之心却不适时的冒头。炙阳犹豫了好久,轻轻拿起薄被翻下床榻,一步一慎地慢吞吞走向鬼魑。
就算然昔的模样变了,就算然昔对他做过很可怕的事,在呆呆笨笨又心软的炙阳心里,他仍是自己疼爱的宝宝,也是那个一直缠着自己的小蛇,更是那个爱撒娇又霸道的少年。
而且炙阳还清晰记得,之前然昔用撕心裂肺的声音恳求他的原谅,放下所有骄傲的青年绝望哀悔的面容深深震撼着他的心,让他不由得一时心软了。
把薄被盖上对方的身体,炙阳小心的瞄了瞄他的脸,发现他仍睡着,才放心的轻吁一口气。
其实,鬼魑早在炙阳下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他怕吓到炙阳,所以才继续装睡,更想借机试探炙阳会是何种反应。
虽然无论炙阳是不愿意理睬他还是恨透了他,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活该!但一想到炙阳可能会用厌恶痛恨的目光看自己,鬼魑就难以控制的恐惧心慌,全身冰冷。
越是比较,越会发现炙阳对待自己的真心是多么珍贵难得;越是自问,越能深刻认知到炙阳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已重要得无可替代;越是后悔,越是在心中暗暗期待奇迹发生——炙阳愿意原谅他。即使鬼魑知道这种奢望实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然而,炙阳这隐含关心意味的薄被一盖,顿时让鬼魑几乎被绝望吞没的心中生出渺茫的希望来。他差一点儿就握住炙阳的手,跪在他面前乞求原谅了。
虽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若连心中所爱的原谅也求不到,这黄金不要也罢。
然昔对炙阳的感情表现为极强的独占欲,源自本能,始于懵懂。而如今的鬼魑则更成熟,也更有心计。
就连两次失控做下的错事,对鬼魑来说不仅是日后的障碍,也是难得的转机。
——让炙阳对他的感情产生变化的转机。
炙阳视然昔如亲子,疼爱非常,这一点鬼魑无比清楚,也无比头疼。
父母之爱不同于其他感情,是最难转变为爱情的几种感情之一,而且炙阳还是一个非常死心眼的家伙,就算鬼魑与炙阳并非亲生父子,他认准的事情通常也很难改变。若不打破炙阳脑中固有的认知,他是绝无可能对鬼魑产生一丁点儿情爱之心的。
所以,一时晕头强暴炙阳的意外对鬼魑来说是坏事,却也是好事。但对炙阳来说,那就只是一场噩梦。
若是对他做那件羞耻可怕之事的是别人,炙阳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立刻逃走,但对方偏偏却是他疼宠非常的然昔。
挣扎犹豫了许久,炙阳还是悄悄走向门口。一来他很怕然昔突然醒来又狂性大发的袭击他,二来他还没想好以后怎么面对然昔,所以他决定暂时远离。
静静趴伏在桌上的鬼魑一听见炙阳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声,立刻心急如焚,他急中生智,轻轻呻吟了一声。
这是一声听起来非常痛苦的呻吟,不轻,不重,刚刚好能被炙阳听见。
炙阳骇了一跳,几乎一个箭步冲出门去,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猛然停下了脚步。
小心翼翼地凑近,谨慎戒备地打量脸上痛苦之色的鬼魑,炙阳的恐惧最终败给了关心。他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轻在鬼魑头发上一碰,然后立刻跳开几步远。
炙阳目不转睛的盯着鬼魑看,发现他并没有异状,才再度戒备万分地靠近,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鬼魑。
怎么好像在试探猛兽似的,他又不会吃了他。闭眼装睡的鬼魑被炙阳的有趣举动逗得暗笑不止,同时也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心跳渐渐加快。与以前被炙阳摸的感觉相似,却又有些不同,从被碰触的地方开始发热,一路滚烫到心底。
“咦?怎么变热了?”鬼魑脸上的热度迅速升高,不小心摸到的炙阳困惑的眨了眨眼。
突然,他一下抽回手,又飞快的连退三大步,面色青了又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直到他发现鬼魑仍无异状,才长吁一口气,把猛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后肚子里。
摸着摸着就放下了戒备,真是太不应该了!默默反省了一会儿,炙阳咬紧嘴唇瞪着鬼魑,又开始犹豫起来。
而炙阳宽大的手掌一离开,鬼魑心中顿时一阵失落。但他的脸上还是挂着十分痛苦的表情,不仅眉头紧皱,头上更逼出细密的汗珠,口中痛苦的呻吟时有时无。
担心再度占了上风,炙阳不由得又凑近鬼魑,悄悄施了个新学的治愈术。可惜没什么效果,鬼魑还是一副痛苦非常的样子。
心一急,炙阳脑中灵光突现——这么坐着应该不舒服对身体也不好,把他扶到床上去休息可能会有帮助。只不过,万一他突然醒来怎么办?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