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遗城转头和杜朽书相视一笑,已经在开始规划逃走的时机和路线了,丝毫不顾忌自己刚刚才把属于他的灾难转嫁给了同父异母的兄弟。
穆遗初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破裂了,有黑色的东西汩汩地从里面流出来,慢慢溢满了整个身体。
「我有几句话,希望世子在平安回去后可以带给梓絮。」他慢慢站了起来,表情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穆遗城转过头来,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
穆遗初猛地向前跨了一步,瞬间来到穆遗城的面前!
「你……你……竟敢……」
捂着胸口的短刀,穆遗城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在杜朽书震惊的目光中,穆遗初抱住穆遗城下滑的身体,在他耳边说:「梓絮,哥哥不能把你托付给不值得信任的人。——这就是我想对梓絮说的话。」
穆遗初握住刀柄用力一旋,穆遗城顿时圆睁着双目,浑身抽搐地咽了气。
整个过程,几乎发生在一瞬间,杜朽书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皮都没有开合一下,一切就结束了。
到了此刻,穆遗初反而变得非常镇定。
他用力拔出匕首,用还滴着血的刀尖指着地上仍带着温度的尸体,充满杀气的目光转向了杜朽书。
本就和穆遗城相似的面容上,阴鸷狠辣的神色从原本清澈的眼底浮出,平和微微下垂的眉毛也因眉头的紧蹙而斜飞入鬓。
杜朽书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死去的才是穆遗初,而站在这里的依然是穆遗城,令人不寒而栗。
令穆遗初意外的是,杜朽书从始至终并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微微一笑,单膝跪在地上,仰首道:「殿下,属下等这一天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说什么?」
「诸天皆暗,明月重升。」杜朽书将右手放在胸前,做着一个古怪的手势。
穆遗初大惊:「你竟然是魔尊殿的人!」
「不错,我本出生在位于地底的魔尊殿,一生的使命便是辅佐未来可以统率千军,令通天帝国的皇帝寝食难安的人。而殿下您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选了穆遗城吗?而且还几次帮助他暗算我,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呵呵,其实从最开始,我选中的人便是您。以前那些,不过是对殿下的试练罢了,包括今天的状况,如果不逼殿下直面生死,殿下又怎能狠心弑兄上位呢?对殿下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这件事只能由殿下自己来做,才能彻底地浴火重生。」
穆遗初仍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
「殿下若不信我,请跟我来。」杜朽书站起身,推开门,引穆遗初走到外间。
只见门外那十几个追随穆遗城的侍卫不知何时都无声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作为屋主的老人正悠哉地坐在桌边喝茶。
「好久不见了。」老人见他们从屋里出来,对穆遗初笑笑。
「我们见过?」穆遗初望着这张平凡到没有任何特点的脸,疑惑道。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老人摇头晃脑地念道,「细叶弱花难度秋,天水茫茫倚孤舟。关见江湖风浪险,偏向风波起处行。」
「一朵云扶一朵莲,莲花顶上即青天。既知前途无所望,何不放歇天地间。」穆遗初震惊道,「你是那个算命先生!」
「不错。」老人伸手撕下下巴上黏着的胡须,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略带精明的脸,正是几年前,穆遗初和千夜在帝都所遇过的算命先生!
杜朽书介绍道:「我们都是魔尊座下的亲传弟子,共有四人,分别名为断琴、碎棋、朽书、旧画。这位是我的二师兄,杨碎棋。他不仅精通奇门遁甲和演算之术,医术也十分精湛。行刺花寻公主的时候,大师兄林断琴和小师妹桑旧画其实你也见过,断琴师兄是个手拿折扇的书生,但是他的武功却是我们之中最高的,旧画师妹就是那日扮成花神娘娘的女子。」
穆遗初忆起那日,魔尊殿区区几十个人就将花神节搅得鸡飞狗跳,差点儿没把公主的小命搭上,在自己几乎搏命地出手救助之下才功亏一篑,即便事败,也能不死不伤一人,全部全身而退,实力不可小觑。
杨碎棋掐指道:「我算出你命中注定该有此劫,之后才能破茧重生,一飞冲天。所以我在这里等着你,助你一臂之力。」
「你们不会平白助我,有什么代价?不会让我替你们复国吧?」
杜朽书笑:「通天帝国已建国五十年,国力强盛,政治稳定,我们魔尊殿早已不在意复国一事,只要百姓生活得好,这个国家到底叫琉月王朝还是叫通天帝国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如果皇帝始终在意着我们这些琉月王朝的『余孽』,就会每天睡不安稳,不敢懈怠,必须勤政爱民,努力让国家更强,才能让自己的帝国屹立不倒地。但如果皇帝腐败无能,连我们制造的小小混乱都无法摆平,导致国家动荡,那么我们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我这三弟一向志愿宏伟,我不过是个闲散人,却总是被命数牵累,不能自在啊。」杨碎棋往窗外看了一眼,道,「光宝大军快走到这里了,事不宜迟,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之后你就以穆遗城的身份回到禅都,从此,你就是禅都世子!」
「你们居然让我冒充禅都世子?」穆遗初大惊,望着地上血泊中的穆遗城道,「留在这里是死,回到禅都若是被发现冒充世子,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你和穆遗城的容貌本就有七成相似,二师兄医术精湛,自然有办法让你们的容貌别无二致。」
穆遗初摇头道:「不,容貌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没有麒麟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