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殿下，刚才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事有蹊跷！」
杜朽书用眼色将其他人都赶出了房间，却独独留下了穆遗初。
「如果真是马贼，就算因一时贪心误劫了咱们的车队，在检查我们留下的车马时，也必然会发现世子的身份。他们如果知晓自己犯了弥天大错，立刻逃走还来不及，怎么会连夜追杀呢？难道他们真的要造反，不想活了吗？而且，从埋伏和偷袭的手段来看，这些马贼怎么也不像乌合之众，倒像是正规军队出身的。」
穆遗城恨恨道：「若是正规军，必是光宝人做的好事！商道被夺的事情他们一直怀恨在心，又不能公开报复，假借马贼的身份偷袭我们，无论是成是败，事后都可以置身事外，好恶毒的用心！」
「世子身份尊贵，若能暗杀世子，对我们禅都而言绝对是不小的打击。」杜朽书道，「光宝这次的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穆遗城握拳砸在桌子上：「可恶的光宝人！居然真的敢杀我！如今虎落平阳，难道真的要葬身此地不成！」
「世子莫急，想要脱身也并非没有办法。」杜朽书的眼神依旧很平和，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要……有人愿意替世子牺牲，这困局就迎刃而解了。」
穆遗初一惊，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低下头，紧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语。
「夜色深重，如果有一个与世子长相身材相似的人，穿上世子的衣服出现，他们自然会认为那就是世子。然后趁光宝人以为抓住了世子放松大意的时候，咱们就悄悄地下山。」
「你的意思是——」穆遗城用余光瞥向一旁的穆遗初。
穆遗初心底一片冰凉，仿佛修罗地狱般透着丝丝的寒意。
无论长相、身材、气质，他都毫无疑问，是穆遗城最好的替身，而杜朽书单单把他留在屋里，其实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前额不自觉地冒出冷汗，他仿佛感觉到死亡的枷锁已经缓慢地绕上了自己的脖颈，令他窒息。
穆遗城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明显的杀意。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夜的莲花池。
他一生的不幸，从那一刻开始。
母亲的身体漂浮在泛绿的池水中，曾经美丽的脸肿胀不堪。
死亡，从那时开始，成为一个烙在他脊背上的烙印，明明自己看不见，却清楚地知道，散不掉，化不去，摆脱不了。
被无视、被羞辱、被打骂，他不在乎。
他甚至不去查母亲死亡的真相，唯恐自己知道了什么而被轻易地灭口。
他太弱小，他还有梓絮需要守护，他没有资格去为母亲报仇。
只要自己和梓絮能活下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去做。
可是即便已经这么卑微，这么努力，却依然无法更改自己的命运分毫。
就算过了十几年，他依然是别人随手就可以丢弃的棋子。
「再拖下去，我们都是死！」穆遗城见他不说话，有些烦躁，「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若是命你去，你敢不去？」
穆遗初慢慢地跪在地上。
「我愿意当世子替身。」
他抬起头，目光坚毅。
「但我有一个条件，请世子回禅都后，一定要妥善安置我的妹妹梓絮，让她一生顺遂。」不再称呼他为王兄，因为穆遗城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兄弟。
穆遗城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口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度过此劫，我一定会好好安排她的下半生，让她衣食无忧。」
穆遗初望着一脸倨傲，仿佛对他额外恩赐的穆遗城，心中一片凄惶。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计算再如何努力，也无法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带给梓絮更多东西，甚至没有办法保护她。
但是这些，穆遗城都可以轻松地做到。
他唯有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为梓絮做最后的一点事情。
以穆遗城的为人，他的承诺有几分可信？
为了这样一份不可信的承诺，自己却不得不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