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穆遗城一脚踹翻了紫檀木的花架,花架上放的一盆绿萝摔在地上,青花瓷的花盆四分五裂,柔软的绿萝萎靡地趴在碎瓷片和泥土里。
送茶进来的侍女望儿吓得手一哆嗦,茶壶掉在了地上,滚热的茶水有几滴溅到了穆遗城腿上。
穆遗城反手一个耳光将望儿抽倒在地:「没用的东西,滚!」
望儿捂着肿起半边的脸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屋子,又撞到了迎面走来的杜朽书身上。
「怎么慌成这样?」杜朽书稳稳扶住娇小的侍女。
望儿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世子他……」
杜朽书越过望儿,看见穆遗城背对着门,负手站在屋子当中的身影:「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上点药吧。」
毫不顾忌地走进了穆遗城的房间,杜朽书笑着凑上去:「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惹我们世子爷生气啊?」
穆遗城冷哼一声,也不看他:「明知故问。」
「初公子身手不错,若在围猎大会上表现出众,也是为我们禅都争光嘛。」
「放屁!」穆遗城转过身一掌拍在桌子上,「我这个好弟弟,装傻卖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我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在下倒以为,他救公主那次嘛,纯属运气好,可是救了公主以后,难免生出些妄想。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子,想必通天帝国的公主还是看不上的,不足为惧。在下以为,他能和摩岚王子搭上关系,才是最值得担心的。」
「那个摩岚瞎王子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殿下想想,这个摩岚王子一向孤僻自傲,不屑于与我们中原人交往,连公主都不愿见。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和摩岚王子混在了一起,而且交情相当不错。据在下所知,他救公主时骑的马、拿的刀全是摩岚的!否则他哪有机会一鸣惊人!」
穆遗城坐下,沉声道:「不错,那摩岚盛产血金,却又严格限制血金出国。若是他哄了那王子高兴,让我们禅都每年都能购得一批血金武器,哪怕是血金矿石,对于我们禅都来说,也是莫大的好处!父王难保不会因为他办成了这件大事对他另眼相看!禅都丰饶富庶,谁又甘心永远居于人下?」
杜朽书俯首道:「世子高见。看来是我们以前小看了穆遗初,不过现在也不晚,务必要趁着他现在他羽翼未丰,将他踩到尘埃中去,永世无法翻身。」
「如此,你一定已经有了对策了?说来听听吧。」
杜朽书诡秘一笑,凑在穆遗城耳边说着什么。
穆遗城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
是夜,夏风凉爽。
穆遗初骑着赤骊,畅快地在桃园深处的一处密林中奔跑。
练习了几夜,他已经可以熟练地用双腿控马了,右手的伤还未痊愈,不能用弓箭,于是他准备了十几枚三棱刺,用左手投掷,准头还不错。
忽然,本应杳无人迹的密林中,隐约可见一簇忽明忽暗的火光。
女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夜里出现显得十分诡谲。
穆遗初放慢马速,小心地靠近过去,轻轻下马。
一枚锋利的三棱刺从手腕处无声滑落,夹在两指之间。
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女,正一边哭一边烧纸,麻黄色的纸钱随风乱舞。
「望儿?」
少女吓得一激灵,坐在地上。惶恐地抬起头,凌乱的发丝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一半竟还有些肿,楚楚可怜,正是平时伺候在穆遗城身边的望儿。
望儿见是穆遗初,慌忙想掩盖纸钱祭品等物,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就一头扑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语无伦次地说:「公子,您行行好,别告诉世子,求您了……」说着说着,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下来,「今天是雅儿的头七,雅儿死得太惨了,我怕她在下面吃不上穿不上,想给她烧点钱……世子要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求求您……」
穆遗初叹了口气,拍拍马背,让赤骊自己去吃草。然后走到望儿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他掏出火石,将刚才被望儿慌乱中弄熄的火堆重新点燃,然后蹲下身将纸钱一张张丢进去。
旁边的望儿愣了愣,连忙望着他递要烧的祭品。
火光下,穆遗初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了一层阴影,忧郁而伤感。
「雅儿要是知道公子这么念着她,一定会高兴的。其实雅儿她……她一直对公子您……」望儿眼眶一红,眼泪又要掉出来,连忙掏出手绢来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