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最恨这个文身呢！」
◇◆◇
一直到断气，这个月城美女的脸上仍戴着面纱。
穆遗城甚至没有兴趣掀开面纱，看一眼她那曾让无数人惊艳的容颜。
杜朽书回来的时候，穆遗城已经穿上了衣服，正坐在桌边喝茶。月城美女的尸体就躺在他脚下，把杜朽书吓了一跳。
「我去倒马桶的工夫，这女人怎么就跑进来了？她看到了？」
穆遗城端着茶杯轻轻吹走飘在上面的茶叶：「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话柄。」
「是。」杜朽书蹲在尸体旁，在考虑是说她突发急病好呢，还是说她服了催情药物猝死了好。
突然他低头自嘲道：「我好像总是在做这样的事啊。」
穆遗城望着他也笑了，可是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反正你以前也是做惯了这些事的。」
「是。可我本以为，以后不用再做了。」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穆遗城低头喝茶。
杜朽书没有回答，扛着美女的尸体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听到穆遗城说：「三天后商队出发，在那之前一定要把所有事都办妥。」
「是！」杜朽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您见到梓絮公主了吗？」
「……没有。」
六
摩岚王宫。
千夜披衣下床，想出门走走，却发现戎衍站在外面。
「怎么还不去睡？」
「因为陛下也没休息，今天……我不太放心。」戎衍说。
千夜无言，只是轻轻走出房门，戎衍也不多话，就跟在他身后慢慢走。
千夜身上的雪蚕丝寝衣轻薄如雾，衣袂随风飘舞。
单这件寝衣就可说价值连城，少女们在十二岁时开始养塞外雪蚕，用雾源雪峰山下清泉滋润的桑叶仔细喂养，待她们长到十六岁时，雪蚕才第一次吐丝，而且往往是在夜里。这时用新鲜的玫瑰花枝，小心翼翼地将蚕丝挑起收好，再由织工们静心织造。雪蚕丝细，寻常织工一年下来也不过织上个几十寸。用同样色系的丝线绣在寝衣上的花朵虽不耀眼夺目，却能在人走动时微微闪动，显得优雅不俗，而且丝毫不影响穿着的舒适感。
走了一会儿，千夜便站住了。
月光下他的身影如白纸剪成的一般，那么单薄。
「其实他们一点也不像，是吗？」
戎衍想了一会儿，答道：「容貌、身材、声音、性格确实没有一分相似，但那无赖劲儿，倒真有些他的影子。」
「我曾答应穆遗初，带他吃遍摩岚美食。如今却再也无法兑现了。那个人来自光宝，总算是个离他很近的人，而且那无理辩三分、厚脸皮无赖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他。所以不自觉地就想接近他。很傻吧。」
「陛下当然没有！」戎衍急忙答道。
「反正一遇到他，我也不是第一回傻了。」
千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层迷蒙的色彩。
第七章逐鹿计
一
「本来只是皮肉伤，养了几天，怎么骨头倒养断了？」千夜让戎衍送给穆遗初看伤的巫医出去，回头质问道。
穆遗初嘿嘿傻笑。
「还有，你拿我这儿当免费医馆了？中毒我帮你治了，怎么连骨折也来找我？」
穆遗初继续嘿嘿傻笑，笑着笑着突然停下来，平静地说：「我要去参加皇家围猎。」语气就像说中午吃了什么。
千夜皱眉，用肯定的语气道：「你疯了。」
穆遗初低头：「梓絮要来帝都了。」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你不是一种想念梓絮吗？她要来，怎么感觉你心情更沉重了？」
「我父王的信上说，梓絮要参加八月份的『跳月祭』。」
千夜沉默了。
白月教是原玉宇国的国教，金碧统一三国后，为了使积怨几辈的人民迅速融合起来，定辰帝册封银阙的筱安公主为皇后，同时也封玉宇国白月教的圣女颜青璇为国师。
一时间白月教从玉宇一国的教派，变成了通天帝国最重要的信仰。国家稳定之后，定辰帝又开始缓慢地改革，计划一步步将白月教变成一个空壳。因此所谓圣女，不过是个美丽的傀儡，在各种祭祀上的活牺牲品罢了，因为身为圣女，必须终身侍奉月神，不得出嫁，不可动情。
白月教圣女颜青璇，如今已经年近七十，体力不济，正是要指定转世圣女的时候。而圣女转世，在白月教是一个很盛大的祭祀活动，叫作「跳月祭」。
在月圆之夜，颜青璇将占卜得知的七名候选圣女的名字写在白莲花花瓣上，同时放入漱月泉。
然后候选的圣女们开始在月光下舞蹈，写有谁名字的白莲花恰好从被喷涌而出的泉水顶起，那么这个少女，就是天命的新一任白月教圣女。
如今，穆梓絮，就在这七名候选圣女的名单之中。
「我绝不能让她当什么圣女。那样，她一辈子就毁了。」穆遗初握拳道，「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花寻公主。据说她年幼时中过一次蛊，是被颜青璇解开的，后来又在颜青璇身边生活多年，同她感情深厚。我一定要通过公主，找到阻止梓絮被选中的方法。现在花寻公主觉得欠我一个人情，正是天赐的良机，我能见到公主的机会实在太少了，我一定要把握住这次围猎大会的机会。」
千夜叹了口气，道：「你的手，别说弯弓拿剑了，就连缰绳也牵不了吧。」
「我还有左手。」穆遗初左手握拳，轻轻捶在桌子上。
「就算去了，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甚至连和公主独处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想办法。」穆遗初轻抚额头，「王兄现在对我已经有了猜忌，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隐忍退让，但是，这次不行。」
千夜低声唤来戎衍，嘱咐了几句，戎衍点头退了出去。片刻之后，戎衍拿进来一柄刀，正是花神节那次，千夜借给穆遗初救公主的那柄单刃血金宝刀，也是千夜随身的佩刀——苍烟。
千夜虽然没有修炼武艺，但是身为出产血金的摩岚王子，千夜的刀当然是最好的。
「苍烟你带着吧。」千夜随后将脖子上挂的骨哨也摘了下来，连同细细的银链放在穆遗初手中，「赤骊也借给你，你学会吹这哨子，就算不用缰绳，赤骊也会听话的。」
「千夜……」
「我是不想你又弄一身伤回来，我这儿的药都是从摩岚带来的，用一点少一点。」
「你是财大气粗的摩岚王子，别这么小气嘛！」
千夜伸出手：「我小气？把刀和马都还我！」
穆遗初连忙把哨子挂在脖子上，把刀也佩在腰间，一副打死也不还的样子。
千夜教穆遗初怎么吹那骨哨子，穆遗初很快就吹得有模有样。
「梓絮有你这样的哥哥，一定很开心吧？」千夜用手轻轻托腮，想起自己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是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样子，每天斗得你死我活，若不是他目盲不可能继承王位，也许早就被他们暗算了也说不定。亲情，似乎是很值得珍惜的东西呢。
「嗯，她很依赖我，比我小三岁，总和长不大的小女孩似的。」穆遗初笑道，「小丫头很自恋，总认为自己美得天下第一了，真应该带她来见见你，让她好好挫败一下。」
「认识你一个我已经够后悔的了，再加一个我会疯掉的。」千夜下逐客令道，「你肯定需要准备很多东西，没事就快走，别在我这里耗着了。」
穆遗初爽快地应了，转身要出门。
千夜在他身后说：「我在这儿找不到有奶的母骆驼，就用牛乳代替了，正在让人试做摩岚的千重雪。等围猎大会结束了，请你吃。」
穆遗初爽朗地笑了：「一言为定！」
一瞬间，千夜觉得自己「看见」了穆遗初的笑脸。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