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笳木裹着薄薄的毯子,正梦见月城的美女在酒肆的长桌上妖娆起舞,轻薄的舞裙拂在他脸上,让人心里痒痒的。
然后他猛然惊醒了,汗毛竖了起来!
因为一个黑色的人影正从他身上跨过去,裤脚轻轻擦过他的脸颊。
这个人的动作十分敏捷,身背弓箭,反手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猫着腰往王子殿下的帐篷方向潜行。
是刺客!
也许因为一路太过平安,也许因为马上就接近旅途的终点,也许是因为今晚的肉太香、酒太醇,整个驼队都陷入毫无警觉的沉眠之中,连值班的守卫都睡得香甜,竟然没有人醒来发现危险的刺客已经潜入了营地。
笳木刚想出声示警,一把刀突然从旁边伸过来,紧紧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别出声,不然就杀了你。」
笳木瞪圆了眼睛,只好点了点头。那把刀才稍稍放松了些。笳木转睛一看,差点儿吓得失禁!
竟然是老驼夫!
他竟然不是哑巴!
「好歹相处这么多天,只要你别找麻烦,我也不想伤你性命。」老驼夫嘿嘿一笑,哪里还有平时憨厚老实的模样,眼睛里充满了杀气,「有些事,不是你这种无名小卒该管的。」
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恐吓,一瞬间,惊恐的泪水就溢了出来,却咬死了嘴唇不敢出声。
「乖孩子。」老驼夫拍了拍笳木的头,拎着匕首蹿了出去,迅捷如脱兔一般,哪有半分老迈的样子。恐怕这个外貌也是易了容的。
背负弓箭的黑衣人站在营地中间,向四周发出一阵低沉如呜咽般的口哨声。
刹那间,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睡觉的武士中,有一部分人竟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清朗,眼神中丝毫没有刚刚睡醒或者宿醉的浑浊。
这些人用脚踢了踢身边的人,大多都一动不动,竟是已经断了气,偶尔有几个醒来的,刚刚睁开眼睛,就被一刀结果了性命。
那黑衣人转身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笳木瞬间看清了他的样貌,居然是抽打过他的那个醉汉泰斑!
除了那一声低沉的口哨,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完成,可见是计划极度周密的一次行动。
数十人手持火把和弓箭将王子的帐篷团团围住。
泰斑微眯着眼睛,右手向前轻轻一挥,众人会意,缓缓接近目标。
此刻,那顶精致的帐篷就像一个熟睡中的少女,安静地睡在虎视眈眈的狼群之中。
眼看那单薄的帐篷连带里面尊贵脆弱的王子殿下就会被箭雨射成筛子,那帐篷的门帘突然动了一下。
众人一僵,齐齐看向泰斑。
泰斑眉毛紧皱,示意众人先不要轻举妄动,虽然已经计划十分周密,但是为防有失,还是谨慎一些。
只见门帘底部微微一掀,一只小白猫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猫瞥了一眼对面如林的刀锋和刺眼的火光,懒洋洋地「喵」了一声,趴在了地上再不肯起来。
随后,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掀开门帘,露出少年绝色的脸。他对面前的阵仗视而不见,丝毫不见慌乱——事实上作为一个盲人他确实看不见,雪青色的丝带依然束在眼上,随着风微微飘动。
这只是一个无知的瞎子少年,没什么可怕的。
但泰斑仍是将紧张得微微发抖的手握成了拳。本来想直接连帐篷一起摧毁,免去当面屠戮,给这个尊贵的王子留下一点颜面,但现在恐怕无法避免看到少年万箭穿身的惨状了。
可是面对一个毫无防备和抵抗能力的少年,还有他无比贵重的身份,这个令还是下得有些艰难。
千夜蹲下身抱起了小猫,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耳朵,忽然说道:「泰斑大人在怕什么?为什么还不下令?」
他的声音清雅如泉,仿佛在大漠中饥渴的人听见水流淌的声音,无比美妙。但在泰斑等人听来,却无疑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
千夜站在夜晚冰冷的沙地上,白猫蹲在他的肩头,夜色中眼睛亮得发光,仿佛是千夜的眼睛,冷冷地望着刀剑相逼的人。
泰斑的脸顿时铁青,震惊之余又十分恐惧。难道这个瞎眼的王子并不是传言那般孱弱无能?其实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否则怎会点出他的名字?又怎么会面对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依然镇定如斯?他究竟有什么倚仗,才敢直接站出来?
「大人,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身边的侍卫都是我们的人,他又手无缚鸡之力,我们还等什么?」
「就是,他就算知道是我们又怎样,等他死了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