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如，谢谢你，你真细心。对了，已经九点你怎还没下班？」
「正要走了，符大哥，晚安。」
「路上小心，晚安。」
符以恩切断电话，立刻打开客厅的电灯。
唯有回到家他才有种真正获得休息的感觉，因为面对叶定怀的时候，他总要绷紧全身的神经，就怕他会看出一丝端倪，那样说不定就会全盘皆毁，所以得小心翼翼。先前介怀他不记得自己的事情，如今反而庆幸他遗忘了，忘了也好，那种事情想起来根本没必要，就这样吧，他们可以重头来，他可以学习当一个好的兄长。
他好累，该洗澡了，可是身体很重，整个人仿佛漂流在大海上，完全起不来，似乎快要沉入海底。太累了，他真的再也起不来。
我很喜欢吃寿司，因为妈妈工作很晚，每天下班的时候她都会带我去吃寿司……
突然，这段模糊的记忆侵入脑海，他嘴角不禁浮现微笑。
他晓得明天可以做什么当午餐。
若人生必定需要一个目标，符以恩一点都不否认自己完全以叶定怀为主。
或许有点辛苦，但不可不说的是这些日子是打从那一天起直到现在最快乐的时候。
「以恩，谢谢你这段日子陪定怀，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姨，这没什么，我也很高兴能帮上忙。」他乐此不疲。
「对了，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试着让定怀改变回原本的样子？虽然他不去看医生，但我曾问过医生要怎样让他变回正常，医生是说由亲人来协助是最好的方式。我们都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照顾他，所以最好还是尽量让他能够适应这个社会，可是他有些习惯若不改变真的很不好；光是洗澡这件事，我已经委婉劝过好几十次，无奈他就是听不进去，这些小习惯没改好将来也会很麻烦，你帮我多劝他一下。」
「阿姨，我知道这很重要，不过我希望是定怀自己主动改变，毕竟之前的日子，他已经受尽折磨还有暴力控制，我希望现在的他是打从心底想做那些事情或是改变，我相信这对他来说更重要。」
方玲湘听完符以恩这番考量，不免摇头汗颜自己不够尽责。「没想到你考虑那么周到，反而是我都没替他想过，我只是一味地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别这么说，我也只是突然想到。」
「我想你的将心比心才是定怀现在真正最需要的，让你照顾他，我真的很放心，可是……你工作还好吧？会不会有问题？」
「我是在家里工作，不会碍事，不过明天早上要去客户那里，不晓得要花多久的时间。」
「工作比较要紧，明天你尽管去吧，之前还没通知你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来回奔波照顾他，习惯了，你先顾好工作。」
「好。」他固然重视叶定怀，工作当然也重要。
「对了，我记得你大定怀五岁，今年应该二十八了，有对象了吗？」聊完儿子的事情，方玲湘突然也想关心一下这个半子。
「我不急。而且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定怀，他恢复以后我才有心情去担心其他事情。」如今叶定怀是他全部的重心。
「以恩，我清楚你对定怀的关心，不过用不着连自己的生活也牺牲，他的事情需要长期抗战，你不要顾此失彼，要不然我也会过意不去。」因为一己之私将符以恩牵连进来，她着实过意不去。
「阿姨，我真的不急，也没想过那么早结婚。已经九点半了，你还不去上班吗？」他希望方玲湘别再问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方玲湘也会意过来不再追问。「嗯，差点都忘了时间，这些菜就麻烦你放进冰箱，如果还有缺什么再跟我说，餐厅那边可以直接拿菜过来。定怀就麻烦你了。」说完每天必说的话，她接着去上班。
符以恩着手收拾了厨房，走到客厅，将笔记型电脑放在餐桌上，他很喜欢这张靠着窗户的桌子，除了光线充足以外，一转头就能看见外头的风景让他心情很好。差不多忙到十一点半，他起身准备要午饭的时候，叶定怀的房门打开了。
这里是叶定怀的房子，他是客人，当然没有客人管束主人的理由，于是他谨守客人的本分，不会过问太多，不过他会说自己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以免造成叶定怀的不安。
「我要去准备午饭，好了我再叫你。」
「我不饿……我想学写字。」
符以恩闻言，淡淡扬笑，继而拿了几张白纸和一只笔并示意叶定怀靠近。
「过来，这里比较亮，很适合学习写字。注音还记得吗？」
叶定怀点了点头又摇了头。
「自己的名字知道怎么写吗？」
名字……他记得怎么念却忘了怎么写，只会笔画简单的字。
「那我先写你的名字——叶定怀。叶子的叶，安定的定，怀念的怀，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名字，阿姨说你刚出生的时候，对环境似乎很害怕非要她抱着哄着才会安静，然后她又期望你长大能做一个懂得体贴关怀人的好孩子，所以给你『定怀』这个名字，我觉得非常有含意。」符以恩一面说一面写下他的名字。
叶定怀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拿起笔开始模仿，不知是否因为他的解释，他总觉得写着自己的名字似乎真能获得一份安定平静。
符以恩站在他旁边，仍与他维持一个手臂的距离，仔细观察他认真下笔的表情，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他确认自己应该没做错，叶定怀在受了那么多苦以后，现在的他当然要尽速恢复，可同时也需要给他自主的意志，让他决定自己的人生，他希望他是由衷快乐，而不是因为外在的环境而被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