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扯嘴角。
他想起下午魏九跟自己说的话——
「除了『魏九』外，我还有别的过去、别的意义，和与魏家完全无关的未来，你呢？有一天别人问你名字的时候，除了魏七，你还有别的答案吗？」
他的手有一丝颤抖，眼里一片茫然。他根本不姓魏，却要为魏家奉献一辈子……一辈子，听起来好漫长。
魏九眼里的那抹明亮，真让人羡慕。
「笑语这边的下班时间那么晚吗？」熟悉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砸到地上，在寂静的酒吧里发出一道清脆又尖锐的声音。
他连忙蹲下去捡。
事实证明，如果打破玻璃制品，还是用扫帚之类的东西代替手比较好。
「嗯……」他的手被玻璃碎片划过，血很快就从伤口里涌出来。疼痛是在训练中最先被要求必须忍受的东西，老师认为人的软弱就是从疼痛开始，当一个人习惯疼痛的时候，也就是他开始坚强的时候。
那时感觉像在地狱里，觉得生活如此的糟糕，但有一天，当他们发现自己将永远处于这种特别的疼痛中时，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真不小心，」男人走进吧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看着他的手指，皱眉道：「我以为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呢。」
「对不起，我在发呆。」他苦笑一下。
魏笑谦帮魏七挑出嵌在手指里的玻璃，柔软的指尖因为玻璃的离去而涌出更多的血。他迟疑一下，然后用舌尖舔拭他的指尖。
魏七愣了一下而未及时缩回手。指尖有些疼和麻木，却又能感觉到那温热口腔的柔软，那试探般的舔拭，竟让人不舍得离开。
他没有动，抬头却看到不远处魏大沉默地看着他们。
这很讽刺，魏七想，这个男人视别人的生命如无物，即使面前血流成河也无动于衷，但却……
人总是有这样的两面，一个强盗杀人犯在家中也许是个很好的父亲，而笑谦少爷也是这样，在看他睡着时、在看他现在温柔时，根本无法相信他能够多么冷漠地完成任务，夹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如同死神降临一般。
「需要上药吗？」那双墨蓝色眼睛望向他时有些担忧，「我不太确定是哪种药……」
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不过那是事实，魏笑谦在执行任务时从没受过严重的伤。这除了因为他身手很好，运气也不错外，更大的原因是他每次都谋划周详，计算好一切可能性，同时安排备用方案。请相信，杀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谋杀绝对是件风险极大的差事。
「痛吗？」魏笑谦的手抚上魏七的脸，柔软的皮肤下是奔流着的血液，人是如此的脆弱，所以才更要将宝贵的东西置于安全的地方吧。
魏七的手叠上魏笑谦的，「不痛，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别动……」魏笑谦忽然说，然后低头吻上他的唇，略带冰冷的指尖顺着魏七的脸绕到他脑后，固定住他的头，另一只手则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身前。
魏七再次傻掉。他已经很久没和谁挨这么近了，自从两年前，他被指派到笑语少爷身边时开始。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气息笼罩着他，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他的唇只是贴在自己的唇上，并没有进一步的行为，这让魏七安心不少。
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有些僵硬。
「我不喜欢你刚才的样子。」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却带着某种久违的强势。
「什么？」魏七困惑地抬头，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但他却被拥入一堵冰冷却坚实的怀抱。
两人都不再说话，当魏七以为魏笑谦不会再说什么时，对方却开口了，「别再让我看到你那个样子……」
魏笑谦轻轻地放开他。
魏七抬头时，看到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里尽是深情与温柔，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自己会再做出什么……我不想伤害你，这个世上，我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的温柔，那语调仿佛是在对心上人诉说情衷，但却让他浑身冰冷。
「你好像一副随时会离开的样子……不行，我不允许那样，」魏笑谦柔声提醒，「别忘了，那是我给你自由的代价。」
魏七露出苦笑，「那根本不是自由。」
魏笑谦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长发。
有谁知道死神的眼睛会是如此的漂亮与温柔。
没办法跟这么深情和疯狂的视线纠缠，魏七侧过头，因为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从此万劫不复。
这两年间，他们的相处方式还算不错，直到魏大出现，或者说，魏家的决策打破了这种平衡。有人做出决定，然后这个家所有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他也会。他从笑语少爷身边又被调回到笑谦少爷身边，事情好似又重新开始，就像一个没有终点的循环。
直到其中一人以血来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