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时尚的爱情[出书版]_分节阅读_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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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Nick厉害的地方。虽然我不认为他是刻意为之,但诚如苏梁警告过我的,Nick会让每个人,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他可以让杨雨兰自觉像是灰姑娘,可以让我轻易取得城堡的招待状。也可以像刚才那样,把十年前的室友抱在怀里,像最宽大的情人般接受他脆弱的吻,即使几分钟前他才用同样的唇瓣吻过另一个男人。

杨雨兰说,我是Nick的一半。但我却连有没有那个一半,都心存怀疑。

悲哀的是,直到发生这种事,我才发觉,我是真正喜欢上了Nick,喜欢到无法自拔的程度。Nick的一举手、一投足,他一个眨眼,就能令我雀跃上一整天。

而仅仅只是他抚过苏梁眼睫的指尖,就能轻易令我心如刀绞。

我真笨,苏梁明明警告过我,前方是地狱、是修罗,要我即早止步。我偏不听劝,明知山有虎,还傻傻地走过去,任由他把我吃干抹净。

我忽然能够理解我那些前男友的举动,开瓦斯也好、那样歇斯底里地哭号也好,那些无理取闹,我忽然全都懂了。我才明白,原来在感情之前,人可以变得如此卑微,如此委屈求全,只为了求得对方多施舍那么一点。

我曾以为自己身经百战、过尽千帆。到头来,我竟不曾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不曾正视过自己的情感。

若非如此,我不会连什么人对我付出真心、我该对什么人付出真心,都懵懂无知。

我面对着酒吧外的落地玻璃,玻璃映照出我苍白的脸庞,发现我的颊上,竟不知布满了泪光。眼泪毫无预警地涌出我的眼眶,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特别难过,也没有多少想哭的冲动,但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我狼狈地用手去抹,但无济于事,泪水浸湿了我的衬衫袖口、领口,流淌过我的脖颈,滴落桌上的米色桌布,留下一滩滩难堪的湿渍。

我极少掉泪,自成年以来,我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哭过。我的第三任男友总说我是个太过理性的人,心里觉得难过的时候,我习惯思考、习惯自我解嘲,这种陌生的身体反应吓住了我。我忙用两手压住了自己的口鼻,从桌边站起来。

喝尽的空杯倒在桌上,发出空洞的残响,有个女服务生迟疑地走近我。

「先生?需要帮忙吗?」她关心地弯身用日文问我。

我又窘迫又狼狈,视线模糊成一团,连有多少人在看着我都不知道。我含糊地道了声「对不起」,从皮夹里摸出两千元日币压在案头,用手背压着鼻子便冲出酒吧。

我步出饭店打门,三月的春风迎面袭来,我没穿我的LuckyG2000,冷得大腿都在打颤。我站在饭店前的大马路上,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只得往最熟悉的车站方向走。

时间已经是清晨,这天是假日,车站里没什么人,大多数的市营地铁也都还没运行。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在售票处随手买了张票,也没看是到哪里。我心里只想着逃离,我想暂时躲到一个没人找得着我的地方,苏梁也好、Nick也好,我想逃得远远的,永远别再看见那两张脸最好。

我不知道我搭上了哪线的电车,车上几乎没多少乘客,我坐在靠窗的单人席,支着下巴,看着映照在窗上那张憔悴的脸。电车通过隧道,窗外的景色一下子暗沉下来,我那张哭红了的双眼清晰地映照在窗面上,格外惹眼。

我一路睡睡醒醒,也没去算究竟搭了多少站、多少时间,中途像是列车长的人还忽然现身,验票时才发现我早已搭到超额,花了大笔钞票现场补票才事了。

我一直搭到终站,广播用清晰的日文表示本列车不再提供载客,才跟着稀稀疏疏的旅客鱼贯下车。

出站后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怀疑早已不在东京境内,空气中隐隐飘来海风的咸味,建筑物也比我熟悉的市中心来得低矮。

我的裤袋里传来震动,有人打手机给我。但我没心情接,随手伸进口袋里按熄了。

我一路往人多的方向走,我的样子看来一定很狼狈,不少路人频频对我行注目礼。我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石子铺成的道路上,这整条路都种满了樱花,东京的樱花尚未开放,这里倒是占了先。

我走过的地方看来像座河堤,樱花以外的地方绿草如荫,气候干爽,春风抚面,不少起得早的家庭携家带眷,在河岸旁的草地上铺了塑料布,席地而坐。

我仰脸看着满山遍野的粉白交杂,想起了我写给外甥女的那封信,最近外务太多,我竟没时间去上机看看她回信没有。

但我多少能够猜测她的回应:亚涵叔叔,凋零又何妨?至少你看过它开啊。

我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席地坐下。我的领带卸在旅馆里,衬衫领口敞开着,上头全是一块一块眼泪泛成的湿痕,但胸口蓄积的热度,竟不可思议地随着那些眼泪散去大半。

我脑子总算清醒下来一点,纵使胸口还是一抽一抽地疼,但至少呼吸是顺畅的。

我不记得自己在河堤上究竟坐了多久,赏樱的人群越来越多,一片片樱花瓣堆栈在我身上,我伸手拈去一片飘落鼻头的花瓣。

稍微冷静下来后,我发觉我会如此难受,不单是因为Nick,很大一部分,那些眼泪竟是为了苏梁而流的。

我想起那些苏梁过去对我的好。想起我们一对一语言教学的日子,想起他那些老妈子一般的操心与照抚。这辈子从没人在我生病感冒时,到我家煮饭烧水,连我老妈都没那么做过,唯一一个就是苏梁。那碗大蒜汤面的香气,到现在都还留在我鼻尖上。

我喜欢苏梁,我贪恋他对我的好。苏梁曾经问我,如果没有范尼克,我有没有可能选择他做为我的结局。

而我现在知道答案了。答案是肯定的,就算苏梁只是选项之一,他也不会是优先被删除的那个。

想到那些温柔美好,可能全是因为转移我的注意,是为了让我远离范尼克,才刻意为之的,我的心脏就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一样,连继续跳动都忘了。

那和对Nick的感觉不一样,和Nick在一块,我永远都像是在走钢索,在体验刺激新鲜的同时,也清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要求Nick上我的时候,我心底深处也早有预备,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但对于苏梁,我并没有那样的心里准备。

我才惊觉,原来我内心深处始终以为,即使我在外头弄得伤痕累累,满身疮痍,只要我愿意回头,苏梁仍然会张开双臂,待在我熟悉的地方,等着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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