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肯接受我碰触你的方式,这让我觉得恼怒,我也不懂我为何会气到这种地步。你是男人,不想戴首饰是当然的,但我从没对男人……有过那种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我心里那种渴望才会消失。」
他俯下身,我以为他又要吻我,但他只是把唇轻碰在我的唇上,蹭着我的颊、我的唇肉。然而这样毋宁比接吻更情色,更令人脸红心跳。
他一边蹭,一边又说:「Sui他……拜托我别再见你的时候,我本来想那样也好,只要看不见你,就不会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说是顾虑Sui,其实我是害怕了,我从未对什么人有过那种感觉,陌生得令我想逃避它。」
「但没有用。和你分开那几个月……难熬得出乎我意料,无论设计什么衣服,脑子里都会浮现你的身形,我甚至后悔离开前没有先替你量身,如果有你的尺寸就好了、如果能把你捉来我面前试样就好了……我脑子一直转着这些事,几乎把我逼疯。」
Nick用单手撩起了额发,额上汗湿如浆。
「那几个月我几乎无法创作,只好让自己忙于表参道店的开幕工作,要不就去健身房,重训练到一根指头也动弹不了,倒在地上就能睡着为止。」
他忽然笑了声。然而就连他的笑声,听在现下的我耳里,也像烈酒一样浓醇。
「你知道吗?圣诞节的时候我一个人留在工作室里,瞪着空荡荡的衣模,一张设计稿都画不出来的时候,还打了通电话给你。明明已经答应Sui再也不接触你,但我忍耐不住。结果你没有接,这也是当然的,但我却沮丧到连我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我回想起耶诞惊魂夜,那通刺激苏梁的电话。我的第六感是我唯一自豪的才能。
「你到东京的第一夜,我就知道了。我知道你要去银座,那天我本来要参加朋友在横滨的派对,但我按捺不住,临时取消,约了几个朋友去银座吃饭,特意选了歌舞伎座附近的餐厅,算准你们那出戏散场的时间……」
Nick自嘲地笑了一声。
「……很无聊吧?我这辈子从没做过这种事,机关算尽,就只为了看某个人一眼。」
「但实际看见你,我又觉得胆怯了,我弄不懂自己对你的想法,整个人都乱了。后来有人告诉我你们自王子饭店有Trip,我又约了几个模特儿朋友去那里聚餐……」
对不起,Nick的朋友们,你们辛苦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靠在落地玻璃上吃吃笑了几声,被Nick瞪了一眼。
「在居酒屋时,我本来没那么多想法,只想单纯看看你,和你见个面、说说话,像在台湾那时一样。但把你带去厕所、实际触碰你的身体后……我忽然有了灵感,像大海一样把我淹起来的灵感,再加上看见你们……我不知道,结果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Nick再次含糊其辞。
「我知道我会给你带来困扰,给Sui带来困扰,但我看着你的睡脸,就是没有办法在你身边待下来,好好向你解释这一切,唉……」
他懊恼似地,用两手抹了下脸颊,「我从没这么狼狈过。你让我觉得自己很丢脸,我做尽了所有一个成年人不该做的幼稚事,一边做还一边担心对方会不会因此对我反感。我无法确定我是不是喜欢那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喜欢我……」
Nick低首凝视着我,指尖抚过我的颊线。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喜欢上一个男人。」
我在Nick阴影笼罩下静静听着。我总算明白了,我们都太高傲,我和Nick,即使我们有如此多的不同,但有一点是极为相似的;我们都不曾为爱情烦恼过,一个是女人像殒石一样接二连三扑过来的直男,一个是从不缺男人追求的三秒胶。
感情事于我们而言,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易如反掌。
所以我们才都如此胆怯。之前在热炒店时,我便隐约感觉到,杨雨兰主动向Nick提分手这件事,表面上Nick绅士大度,实际上那件事伤得他很深。那多半是Nick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因此他困惑之余,更觉自尊受损。
所以他一直在揪结分手的原因,惟有找出原因,他才能确认杨雨兰和他分手,不是因为他范尼克不够好,才能从中找回谈感情的自信。
如果说我不再和男人交往,是因为觉得谈恋爱太无趣。Nick不再和女人交往,就是害怕再受到杨雨兰带给他的打击。某些方面来讲,我们两个一样高傲,比起遇见杨雨兰的Nick,我或许还更王子病一点也说不定。
我们没有人敢先往前一步。我们观望着、试探着、自我解嘲着,我拟了上百个Nick不会喜欢上我的理由,做为不去触碰这段感情的借口。而Nick则选择把眼睛闭起来,眼不见为净,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就不会轻易陷进去。
我忽然觉得心底平静,有什么了悟一般的情绪在胸口弥漫开来,这种了悟让我觉得心暖,但又无法不同时觉得心酸。
「……抱我。」
我伸高双臂,搂住Nick的脖颈,把我的重量托附在这男人身上。
「和我上床,范至刚。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无论你喜不喜欢男人……」
我听见Nick深吸了口气的声音,他把我拉开来,凝视着我的脸,像是要确认我的表情。我直视着他,此时此刻,我脑海里竟响起麦肯纳女孩的那番话:你看着一个人的眼睛,觉得你会被那个人看穿。
你明知如此,却舍不得把目光移开时,那个人多半就是你喜欢的人了。
我没有把眼光移开,而Nick也没有。我们又开始接吻,这回吻得很轻、很慢,暖流在我们之间流窜,窜进我的小腹和胸腔。
我屈起一只膝盖,恰巧顶在Nick的胯间,意外发现他的裤挡发紧,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里硬得出乎我的想象,而且滚烫。
我抬起视线,从Nick的眼睛里看出半分尴尬,半分渴望。
「Albert。」Nick又唤了我一声,声音低沉得惊人,像溺水之人从水底发出的残响。
我的胯下也不遑多让,从Nick吻我开始就胀疼得难受。我甩去我身上的半件婚纱,伸手去解Nick衬衫的钮扣,但我才剥了半颗,就被Nick按住了掌。
「等等。」他在我耳边说,喘气声混浊如牛,「到卧房去,到可以躺下来的地方……我怕把你的身体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