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我吃了一惊,忙收回视线。但Nick已经注意到我了,我看见他向身旁的人告了声歉,竟排开人群,拿着残余半数的香槟杯,从店铺那一头走向我。
我禁不住退了一步,有种转身逃走的冲动,却发现身后有人挡住我。是苏梁,他和我一样,从进场开始就频频注意Nick的动向。
「我本来以为你们会更早来的。」他看着我和苏梁说。
没了居酒屋那日的憔悴,今天的Nick显得自信许多。不单是那身白色西装的衬托,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虽然我参不透是什么,但眼前的他,和那个自斟自酌大吟酿的烦闷男明显不同,彷佛回到我们初见时的强势,且犹有过之。
像是要上战场一样,我从Nick的举手投足读到这种氛围。
「Trip的事,还有些尾约要处理,刚刚跑了厂商那里一趟,所以晚了,当然,Albert也和我一起。真是抱歉,范老师。」
面对Nick的侵略,苏梁同样击战鼓举大纛应战,「也恭喜DaoMau在东京拓店,先预祝范老师马到成功,为我们时尚界再掀起一股新炫风。」他说着朝Nick伸出手。业务经理她们都注意到这边,也跟着过来打招呼。
「哪里,托各位的福罢了。我一直很想念台湾,见到你们真好。」
Nick的语气多少有几分真诚,他伸手回应苏梁,骨感大方的手和苏梁修长白皙的五指交握片刻,彼此松开。
「啊,对了,上次居酒屋的事真不好意思,让Ni……让范老师看笑话了。」
我低头致歉,同时窥视Nick的神情。他脸上竟没多少不自在,只是耸耸肩,「没什么,应酬喝醉这种事稀松平常,那天我也醉了,只能说是彼此彼此。」
他说的是场面话,我却不得不怀疑他语带双关。除非那天把我扒光、摸遍我全身的人不是他。
「对了,关于我昨天在电话里说的,我和我的展售员长说好了,我待会九点多致辞后就会离开,和你们一起回去品川,她会代替我招待宾客,我们有时间好好聊聊。顺便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展售员长。」
Nick招了下手,方才那个穿着银色小礼服、颇有白人感的女孩便主动靠过来,朝我们一行人鞠了个躬。
「她叫Ivory,是日裔的俄罗斯混血儿,之前一直在我纽约的旗舰店当展售员,这次特别请她回乡帮我的忙。Ivory,这位是Sui,我以前在品川的室友,现在是台北知名精品服饰店Gabrielle的副理。」
他转向我,「这位是Albert,我在台湾认识的朋友,现在是那家店的Buyer。」
我忙低头回应。原来是柜姐,只不过这身皮相做柜姐实在可惜了,特别是这女孩看他们家设计师的眼神,根本昭然若揭。我可以理解为何杨雨兰会说当Nick的女友很累人了,一天到晚防范这种五花八门的飞蛾,就算知道是扑火,看久了也是会烦的。
「谢谢范老师的好意。但只怕要让老师失望了,我们九点过后在这附近还有饭局,恐怕无法去品川那么远的地方。」
那位俄罗斯柜姐打过招呼就离开了,业务经理她们都各自四散,和同业寒喧。
场中剩下我们三人,苏梁的语气也跟着不那么客套了。
果然Nick皱起眉头。
「我以为我们说好了,Sui。何况我有车,从这里开车一小时以内就能往返。」
他说。
「我不想去那个地方,我也不会让亚涵跟你去那里。」
苏梁瞄了周围,确定无人在傍,他凑近Nick一步,「我不想再踏进那里一步的原因,你应该明白才对,范尼克。而我想不到任何把亚涵也拖下水的理由。」
苏梁的话似乎多少触动了Nick。从这两人第一次在Macorlini相遇时我就略有所感,Nick对品川那时的苏梁,似乎始终抱持着某种歉意。而这分歉意就像条不松不紧的链子,既束缚的两人,又限制着他们彼此贴近。
我承认我对那份歉疚的由来感到好奇,也有好几次想找苏梁问个清楚。但时间拖得越长,我与他们二人关系越深,便越问不出口。
总觉得一但问明白了,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有些东西放走了,就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样子了。
Nick静默了一会儿,「我是无所谓,店里也有工作室和更衣间,我只是怕这里人多,Albert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说了我和苏梁都听不懂的话,Nick便敛容说:「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我想借用Albert的身体和脸蛋。」
这话说得我和苏梁都倒吸口气。苏梁开口就要抗议什么,但Nick很快又接口。
「接下来是表参道店铺最重要的宣传期,我想尽可能争取时尚媒体曝光率和顾客的关注,为此我需要一个能够吸引他们目光的模特儿。我认为Albert是最恰当的人选。」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倒是苏梁回应得快。
「亚涵不可能做你的模特儿,他没有受过任何相关专业训练,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伸展台不是随便谁都能站上去的。」
「我没有要Albert走伸展台。」Nick响应得很快,彷佛早已打好腹稿,「我需要的是平面媒体,接下来会有许多东京在地的时尚杂志找我专访,我也打算在涩谷车站租用广告广告牌,我和广告商聊过了,他们希望我找个足够代表DaoMau整体印象的Model,一个类似代言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