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el?」
苏梁的指尖从眉心放下来,那地方的弧线彷佛在对着我叹息。「Chanel严格而言并不会被归类为少女服饰品牌,少女服饰有个最大的特点,在于它们的消费族群限定在十四到十九岁的女子,而这个年纪的女孩通常不会拥有太雄厚的资金。
Chanel的商品即使是香水,价位也在四个零以上。」
苏梁使用的语气令我感到羞愧,我必须承认从我盯着保险业务员的腹肌猛瞧那刻开始,就很少把我1.0的眼力用在窥视女孩子的任何细节身上。
「NET?」我试着再接再厉。
苏梁脸上流露的神情让我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NET并非针对少淑女设计的品牌,而也这类成衣业者通常有自己的销售通路,也不会成为我们店里签约的对象。严格说起来,我会称呼NET为成衣业者,而非一个独立的设计品牌。」
我挫败的表情全写在脸上,如此一来Uniqlo也同样不合格了,自从它来台北设柜后,我还挺喜欢到那里买衣服的,原因是那里的柜哥笑容亲切,臀部挺俏。
我绞尽脑汁地思索我人生中所有少得可怜、关于女性的信息。我想到我的一位外甥女,说起来她并不是我真的外甥女。我母亲收养了一位香港籍的干女儿,她是那位干女儿的女儿,本身开朗健谈,有点男孩子气。现职职业越野车手。
我想起几次陪伴她去百货公司WindowShopping的经验,在模糊的记忆中搜寻可用的影像,最终我挤出一粒渣渍:
「GOZO?」
我第一次觉得苏梁的脸像是训导主任,让站在他面前的学生随着他五官线条变化猜测自己的命运。
「GOZO是英利生出品的彷日品牌,是台湾本土的自创品牌,不过确实他的首席多数都是日本设计师就是了。罢了,至少你还有基本的Sense。」
苏梁吐了口长气。我意识到他有结束谈话的打算,如果我现在转身离去,他就会把这个荒谬的工作交到一个只认识GOZO这家少女品牌的男同性恋手里。
「我无法接受,苏梁。」
我直呼他的名字,而他正拿着搁在桌上的Parker钢笔,抬头看我,我猜测他打算拿那只笔签署我的职务移动命令。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我不适合男装部门的理由,或是我适合少女服饰的理由。」
苏梁看了我一眼,搁下钢笔,又拾起钢笔。我从他的动作判断出他心中的焦燥不亚于我,我想那是因为他心里把我当成朋友,朋友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他却找不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这对正直的苏梁来说肯定十分痛苦。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钢笔,对着我叹气。
「我听说,只是听说。」
他强调着他的消息来源,我耸耸肩,「有人看见了你的工作状况,就在你在西服专柜站柜的时候。他因此强烈建议店长,把你调去少女服饰部门,但因为少女部门只剩采购主任有缺,他们只得把你调去那里。」
「谁?」
我脑袋混乱,疑问成山,只能抓住最先冒到唇边的问句。
「那个人是谁?」
苏梁显得犹豫,「一位设计师。」他说。
「设计师?」
我学着苏梁皱紧了眉。我的人生一向平庸,即使在Gabrielle这样时髦的店工作,下班回家的娱乐也只是打开电视,看看最近当红的综艺节目。设计师在我的私交名册里是连关键词都搜寻不到的行业,而且在我粗略稍嫌失礼的印象中,这类人多半性格古怪,私生活混乱,喜欢穿窄管的七分裤,而且都是Gay。
我确认自己不曾得罪任何一个设计师,让他在我人生过得如此惬意平顺时,从背后捅我一刀。
「哪个设计师?」
「DaoMau的签约设计师,DaoMau是我们店里专属的签约品牌。你如果看过我们店里女装部的业绩分布,就会明白那个男人对我们店里的重要性。他的本名是PhamThangKhanh,是位越南籍的设计师,但通常我们不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越南籍?我承认我在霎那间失望了一下,我对那个面积是我们九倍大的东南亚国家只有三种认知:越战、过桥米线还有越南新娘。
「他是华侨,正确来说,他的父亲是越南人,母亲是台湾人。」
苏梁擅长从我脸上的表情读取我心里所想,从过去数次交谈的经验,我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细腻的男人,细腻到我有点怕他的地步。
我自认是个能把心事藏得很深的男人,但苏梁只要用那双忧郁的眼睛看我一眼,我就有种被层层剥光的悸动感。
我曾想过如果苏梁上了我,那会是什么感觉。苏梁的手指浑厚柔软,我在一次店里尾牙的酒拳中偶然得知,那种手指抚在小腹上有特殊的触感,容易让人勃起。男人勃起的时间取决于同伴的床技,而床技又和手指的技巧息息相关。
我曾经想象苏梁用那双手抚摸我,从大腿到鼠蹊、从鼠蹊到髋底。那种想象让我处在勃起的边缘,最终只能靠自己补全。
但想象终归是想象。苏梁是个直的,截直取弯这种天方夜谭,我从十四岁以后就不相信了。
「他有个英文名字,叫Nick,据说是领养他的亲人替他取的,时装界现在多半都称呼他为NickPh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