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不再喜欢你了好不好?”沈意想,一定是他眼睛里的某种森冷镇住了陆嘉泽,后者开始软语哀求,“我明天就结婚,男的女的是人是狗都可以,我绝对绝对不喜欢你了好吗?”
“我可以发誓,沈意沈意,我不要忘了你。”
“你不相信我吗?你觉得我做不到?”
沈意摇头。
陆嘉泽的表情一寸一寸地灰了,他并不是个多软弱的人,居然忍不住抽噎起来,眼睛里盛满了绝望。
“骗子。”他轻声呢喃,突然就激动起来,剧烈的挣扎之下,连长鸣都差点没按住,“我操你大爷,你知道我做不到你还这样对我?我真想把你心挖开了,你是石头吗!”
秀气的脸狰狞成一团,上面却是湿漉漉的。
“沈意沈意,我喜欢你啊,别这么对我。”
他挣扎不过长鸣席远与延江的控制,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拼命拼命地往前,想要抓住什么。
沈意怔怔地看着,一动未动,陆嘉泽的手指距离他,始终有段距离,后者焦躁起来,摁住他的延江比他还焦躁,简直受不了了,拖住他就往外去,却又在门口被陆嘉泽扒住门框,再不松手。
“你不要这么……贱好不好啊?他又不喜欢你。”延江苦口婆心,用力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这可笑的拔河运动中,另一方扒在门框上的手已经溢出了血。
那些血逐渐增多,连木制的门框都染红了,延江抖了抖松了手,于是另外一只伸在半空中挣扎的手,渐渐地就缩短了距离。
二尺、一尺……
沈意往前走了一步,陆老先生拦住他。
“你要干什么?”陆老先生说问,他的眼睛冰冷,深处却有种垂垂老矣的悲凉,“你真的要吗?沈意你负责的起吗?你能生孩子呢还是能真的对他好呢?”
沈意慢慢地摇头。
他只是恍惚了,他居然以为,幸福离他就一步远了。
“他忘了你,但你们还可以见面啊,以后当朋友处就好。”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怎么了,陆老先生脸上有着悲悯,“你也不爱他的,这对你也非常好吧?”
当然很好啦,陆嘉泽是他同学,他们可以见面,混熟了以后,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吵架,他不用再担心无法回报陆嘉泽了,他那矫情的罪恶感会被完美取消,他甚至再也不用担心,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他灵魂深处。
只是那个为他披荆斩棘的人不见了罢了,可是这有什么呢,他已经回来了,他是沈意,他总会自己强大起来的,他并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他突然就想了陆嘉泽那只猫,之前搜刮了无数遍记忆的缝隙,他都想不起来那只猫叫什么,可是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那只趴在窗台上叫装备部的猫。
以前,有人跟他说,有些事,在你临死的瞬间你才会想起,他却不知道自己哪部分死掉了。
“沈意,沈意……我不想忘了你啊。”陆嘉泽哀哀地叫着,像是曾经的后勤部,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徒劳地挣扎着,却站都站不稳。
沈意静静地看着他。
陆嘉泽一寸寸地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指。
“妈的。”满是血的手指捂住了眼睛,陆嘉泽似乎是笑了,“虽然你是个混蛋,但是我居然还是想……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就替你实现吧。沈意,你的每个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他没有再说话,顺从地被他们拽走了,他对待感情的姿势从来都称不上潇洒,这次却很干脆。
画殇师说,这么急促地回来,可能身体会受影响,沈意不以为意,等他看到到自己衣服一片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的痛感变迟钝了。
“你也可以忘了。”转回来的延江建议,满眼惊惶,帮他堵住嘴巴里的血,可是那些血却越堵越多,于是沈意干脆退后了一步。
“不需要。”他含糊地拒绝。
陆嘉泽可以忘了,他不可以。
曾经有个人披荆斩棘地来救他,一诺千金,赴汤蹈火,这个人这些事,他该记着。
只是五年前,他进入虚无之地,他一无所有;五年后,他回来了,他还是一无所有。
他终将一无所有。
无论是那个爱他的女人,还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