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这里,有些事我不方便。”延江说的很认真,他母亲本来是不肯走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老老实实地去客房了。
沈意不知道延江把他母亲请走是要说什么,他瞄了一眼沙发上的林叶,这女人脸色灰暗,他都怀疑要死了。
“你知道云默的电话号码吗?”他问延江,把字写的小小的。
延江有点困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他没换的话。”
“你上次说,你找人去他父母那里看过了?”沈意想了想,“人还在吗?人在的话,让他父母给云默打个电话吧。”
延江某次提到过,云默的父母身体不好,尤其是母亲,常年在医院,烧钱的不得了,至于父亲,最近似乎也是病了,最新的入院时间是五个月前,沈意对此倒有点印象,那是云默最长的一段出差时间,足足有半个月,正好是在新年,冒牌货有一半时间都在抱怨。
云默跟他好,跟陆嘉泽借钱,看起来都是给父母用的,既然对父母这么好的话,那么应该愿意为父母牺牲吧,除非真的和林晚是真爱。
林叶躺在沙发上,满地都是血,延江似乎恶心的不行,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贴着墙壁站着:“你是说,要云默过来?”他脑袋转了一下,恍然大悟,“是要云默承认,人是他撞的吗?”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是纵然没有这件事,林叶也很恨你们吧,而且……她如果说了,那她弟弟就没身体了。”
沈意了然,他懂延江说的,他叫云默来,只是他觉得奇怪。
他心里有点模糊的东西,可是他不能确信。
延江很听话,老老实实地就到墙角打电话去了,沈意懒得跟着,只是盯着林叶看,猜测她会不会死了,他总觉得她是找死的节奏,像是在刻意挑衅。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他一点一点都不高兴,她希望她能活的久一点,起码能活到看到他爸被关起来,他们的后路都断了的时候。
他看了一会儿,延江走了过来,脸上有点惊讶:“他说他马上过来诶……”
沈意点点头,延江又补充了一句:“他和林晚住的小区太高级,其实我们进去捉人相当困难,要不惊动物管不动声色地把他们带出来更不好办,他还挺孝顺的。”
当然孝顺了,牺牲了四年呢,四年里日日夜夜与他朝夕相对还要保持笑脸,影帝级的演技啊。
他没有说话,延江仰起头望了望天花板,似乎在寻觅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意没有写字,延江等了等,突然说:“你以前很喜欢云默吧?我还给你写过情诗,他那会儿还挺温柔的。”
沈意还是没有理他,延江有点呐呐的:“我觉得你就不该和云默在一起。”他想了一会儿,“你应该找个漂亮的姑娘,温柔安静,给你生个儿子,你们站在一起像一幅画。”
这句话,十分钟前他才对陆嘉泽说过,现在轮到延江对他说,他才知道这句话多恶心。
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干涉着你的生活。
“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光芒万丈的样子。”延江慢慢地说,“神气、骄傲、能干,我很高兴,有一天我能够为你奔波,而不是永远跟在你后面。”
光芒万丈?沈意被延江的臆想都逗笑了。
他在鲜衣怒马的年纪或者真的光芒万丈,但是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一个人。
“你很成功啊。”延江深呼吸一口,做了一个停顿,“你就是人生赢家,到哪天你都是,你跟云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不爱你,他也努力讨好你,你过的高兴么?这五年过的艰难,别人挺不过来,你坚持下来了,你还是赢了,你甚至还等到了陆嘉泽。”他说的很慢很慢,似乎在回忆,而那些回忆又太过庞杂与晦涩了,所以他说的断断续续的,“我老觉得看到你就一片光明,生活未来规划的好好的,我跟在你身边就好了。”
难道他最近精神状态真的这么差吗?谁都要这么安慰他,沈意想,不过倒也承认延江以前确实是这样,他做什么,延江都跟在后面。
从他们认识起,小学初中大学,他们总在一起,他还记得那时候,延江总是温柔斯文的,细声细语地跟他说话,他们一起混着零花钱,互相写作业,青春期一起在床上讨论,他们是最好的。
“那就继续跟在我身边吧。”他回答,“延江,我恨他们。”
延江点点头。
“我不是恨他们抢了我的东西什么……”他呆了呆,没想到延江这么干脆,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他们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延江还是点点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沈意想,这种滋味谁也不知道,这五年里,他被所有人放弃,他也没有绝望,现在他是真绝望了。
无穷无尽的深渊,跌进去爬不上来,他们一个个在上面,朝他微笑冲他唾骂或者哭泣,他蹲在坑底,只能越沉越深。
他想杀了他父亲,也想杀了林叶,他还想杀了云默,他甚至更想杀了自己。
他恨这个让他绝望的世界。
他没有再跟延江说别的,继续蹲在天花板上看着林叶,他猜现在如果有人能看到他,一定觉得他像个疯子,这么狼一样地盯着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天快黑下来的时候,云默终于来了,是被那个叫席远的送上来的,来的时候,延江还跟席远说了一声谢谢。
再见云默可能隔了有一个月了,沈意一点也没激动,开门见山地在地上写字,这个举动甚至都把延江吓了一跳。
延江本来是打算跟云默说什么的,见他如此也就默默地退散了,只丢了一句:“你父母确实在我手上,所以老实点。”就依旧贴着墙壁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