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罗汉榻上,郗少荃喝着茶,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秋岱云要说的话。
第一句,秋岱云说的就是:「以后不要再对洛白玉出手。」
依旧那么淡然的语气,像一阵风轻飘飘地吹过来,吹到郗少荃耳朵里,却瞬间变成惊狂的暴风,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黑压压的乌云覆盖了头顶。
他瞪着秋岱云,目光凌厉:「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人不是我。」
秋岱云摇头,「我说过,他不会威胁到你,我也不会让他威胁到你,你却始终不听。」
「就算他不会,你不会,难保别人不会。只要他还活着,永远都是隐患,有可能被别人拿去立为名目。」
郗少荃顿了顿,「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听到这话,秋岱云不冷不热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于你而言,是清除一个莫须有的隐患重要,还是延续你皇室的血脉更重要?」他问,嗓音仿佛也被茶水润过,越发低沉醇厚。
郗少荃不禁疑惑:「此话怎讲?」
秋岱云说:「自你登基以来,从未诞下一子半女,不是么?」
郗少荃怔了怔,眉头慢慢蹙起来。
这种事,一直是他心头的刺。
对于后宫中的诸位嫔妃,虽然他不见得有多喜爱,也不会常常宠幸,不过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做。
然而这几年来,嫔妃之中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怀上龙种,也确实令他有点焦急。
江山如今是他的,以后总得有人来继承。为此他还不止一次让御医来诊查过,不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妃子们,全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最后御医也只能说是顺其自然,该有的时候就会有了。
「你可知道你为何没有子嗣?」
听到秋岱云问了这样一句,郗少荃脸色微变,太阳穴处的青筋莫名地跳动几下:「你是什么意思?」
「若你没有忘记,在你登基前夜,我曾敬你一杯酒。」
秋岱云淡淡地说,「那酒给男子喝下之后,对身体并无显着影响,只是自此再难有子嗣。」
「你……」郗少荃倒吸着气,瞳孔紧缩起来。
他瞪着面前的人,不敢置信,更不愿置信。然而他心里却又十分清楚,这个人不会说谎,尤其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说谎。
一杯酒?所有的源头都是那杯酒?
他张了张嘴,终于发出木讷空洞的声音:「是你……你让我无后?是你?你竟要我无后?」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那杯毒酒,现在他或许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承欢膝下。
所以甚至可以说:「你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秋岱云没有回答,兀自说下去:「在你登基之前一年,林氏曾经给你诞下一子,你可还记得?」
郗少荃又是一呆,神情恍惚:「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记得那小子生得虎头虎脑,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机灵劲,相当讨人喜欢。
可就在孩子刚满两个月的时候,某天夜里突然不翼而飞,从此再也没能找到任何音讯。
郗少荃为此难受了一阵子,不过当时他毕竟还太年轻,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事过了也就过了,反正只要他想的话以后还会有更多孩子。
谁知道几年过去,他的妻妾越来越多,孩子却是连一个都再没有了。
如今他再回想起那个失踪的孩子,越发是格外遗憾,几乎变成了心头最大的隐痛,一直不愿再提起。
然而现在,秋岱云却主动说起……
「难道……是你?又是你?!」
「不错。」
秋岱云坦然承认,「孩子是我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