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就当这人天生面瘫好了。
以前姑丈总说,他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很懂得看人脸色,还说,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就听听心里的声音,相信自己。
所以那时,直觉告诉他,严君临是好人、严君临不会伤害他,这个决定不会让他后悔。
而现在,他的直觉也告诉他,严君临是个有器量、有襟度的男人,就是人傲娇了点,在不失分寸的范围内小小耍点任性、胡闹一下,他都是可以包容的。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放星爷的电影来看,哈哈笑几声,烦恼就没了。」忍不住,就开口了,想跟严君临分享。
对方目光由电视机移向他:「为了什么心情不好?」
「寄人篱下,哪能真正当个没烦没恼的快乐小屁孩?我不是说姑姑、姑丈不好,他们对我非常的好,就像自己亲生的一样,本来家境就没那么宽裕,后来又多了我,原本很想有一个女儿的姑丈,都不敢再生了,怕三个小孩养不起,而且我小时候是药罐子,很不好养,他们才给我取了这个偏中性的名字。」很用心良苦。
「这样哪里不好?」
「我会觉得亏欠他们太多啊。我身体不好,他们难免多费些心思在我身上,比较营养的补品多半以我为优先考量,结果让他们的独子长年累积不满,觉得他们只爱我、只要有我就够了,他根本是多余的。最后闹到离家,亲子关系整个破裂。其实不是表哥讲的那样,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爱,我常常在半夜看到姑姑一个人对着表哥的照片掉眼泪。」
严君临张开手,他也没多想,本能就偎靠过去,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并且感受那双修长厚实的掌,来回在他臂膀、发梢间轻抚。
没说出口的是,表哥从小就会欺负他。他不敢说,不能让姑姑、姑丈更烦恼,他带给他们的困扰已经够多了,虽然他们一直把他当亲生的看待,但终究不是。
这一点他从来都不敢忘,不能仗恃大人对他好,就真的失了分寸,所以他不会跟表哥一样,一下课就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心翼翼看大人的脸色,深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长辈不悦。
表哥背地里,打他、抢姑丈买给他的东西,骂他是心机鬼,只会巴结大人。
有时被长辈发现,会处罚表哥,在他们眼里,两个孩子是他们的手心手背,不分轻重,单纯只是谁行为偏差了就得导正,但表哥不这么认为,心结一日比一日更深,恨他的存在,夺去了父母原本应该给自己的爱。
他内心愧疚,从来都不敢说什么。
于是,就只能看那些搞笑电影来转移注意力,台词背得有多熟,心事就积压得有多深。
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有对谁说过,决定来到这男人身边时,也没料想过,会让这个人分享他的心事,宁静夜里相互为伴。
男人寡言,不是一块会安慰人的料,但那拍抚的力道,却让他感到莫名安心,那股沉毅的温柔,安抚了他。
甚至,在那环抱住他、舒适好闻的男人味中,昏昏欲睡。
「你今天要在这里过夜吗?」有些困倦地问出口后,惊觉太暧昧,想解释这不是邀约,又怕万一对方有那个打算,他刻意澄清倒变成是在拒绝人家,一时呆窘地仰望他。
男人对上他的眼,抬掌揉揉他的发。「好。」
这一次……应该没会错意了吧?
他对这档事……完全没经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床上躺平,任君宰割。
忐忑不安地等待男人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走近床边,掀开另一半为他预留的被子,相同的沐浴乳味道迎面而来,他僵僵地挪了下姿势,感觉暖烘烘的气息包围,男人的臂膀搁在他腰间,很浅的吻落下额心,而后——
「晚安。」
* * *
好吧,又一次相安无事到天明,向怀秀再蠢,至今也该悟了。
严君临没想跟他上床。
至少,没想跟他在床上做聊天、睡觉以外的事。
他不知道该为此松一口气还是怎地,毕竟这施与受之间,明显不平等,严君临付出那么多,却什么也没回收,精明的生意人怎会做亏本的事?
还是说,他对包养的定义太狭隘了,只联想得到肉体交易的层面?
严君临后来来的次数明显变多,比较忙的时候,路过上来坐一下,有时吃个饭就走,不忙的时候则会在这里留宿。大多时候,也没刻意做什么,就很居家的那些闲事,有时把工作上的事带过来,也是各忙各的,间或交谈几句,无须刻意招呼,严君临会自己找事做,打发时间。
他后来,慢慢领悟到,对方要的,或许只是陪伴。
一个能在寂静深夜,与之为伴,说话有人倾听、有人回应、吃饭有人陪、有人能拥抱入眠,一起消磨时光的那种对象。
想通了,有稍微安心一点。至少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不会惶然忐忑。
开学前,某天翻开存折,发现里头多了笔款项,金额不多不少,刚好就是他的学费。
那天严君临来时,本想问这件事,但对方看起来心情不错,连炒得太过软烂的茭白笋都吞了,还耐着性子陪他看无厘头综艺节目,他忽然问不出口了。
气氛那么好,提这个多杀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