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段距离,看见他在柜台领完批价单,一个人静静坐在病房外的访客休息区,手中文件拿起又放下,反复数回。
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水壶去茶水间装水。
待他走远,严君临悄然移步而去,看了眼桌上的文件。
高额的医疗费用,以及填好的休学申请书。
原来还是知名学府的外文系学生,难怪外文能力绝佳。
他想,自己或许犯了个不小的错误。
打滚商场多年,明明知道以貌取人是大忌,自以为是的主观认定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而他,偏偏两样都犯了。
错估了这个人。
这样的认知,免不了在心底,对这人平添一抹歉意,只因先入为主判定对方的不可取,便一路被眼前所见,导向自己想要的结论里去,这错误若是发生在生意场上,他死一百次都不够。
一面是对自己的气恼,另一面,总有几分气虚。
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很困难,但——事实就是事实,向怀秀不该被如此对待。
数日后,那位德国客户离开台湾前,突然说想再去一次上回那间汤屋,原因是——那萌萌的美少年,真讨人喜欢。
「……」他一脸囧,最后还是如了对方的愿。
生意场上,能顺着客户就尽量别得罪。
没想到,向怀秀还真的在。
这客户存心逗人,叫人擦背、捏肩按摩,最后连灌酒都来了,搞得像来到酒店一样,人家又不是男公关。
这客户人不坏,不至于真做出太下流的举措,只是正好偏爱唇红齿白的俊俏美少年,向怀秀十足十是他的天菜,免不了调戏一番,吃点小豆腐。
严君临默然旁观了好一会,以中文轻缓吐声:「你可以拒绝。」
有些要求确实太过了,向怀秀有权拒绝,无须吞忍至此。
向怀秀扯扯唇,完全职业化的微笑。「顾客至上。谢谢严总。」
从头到尾,青年视线不曾与他对上,即便是在他面前送餐倒水,也低首垂眸。
应付完客户,严君临直接交代随行的特助将人安全送回饭店。
「严总不一起走?」
「我还有点事。」
向怀秀今晚被灌了不少酒,虽不是他所为,但总觉自己也有部分责任。
他想,这应该也不是第一回了,难怪那晚会在深夜,踩着微醺的步伐归来,却被他解读为享乐糜烂。
晚上十一点一过,向怀秀交了班出来,往公车站牌方向走,沿路扶着街灯,偶尔蹲下身去,平复翻涌欲呕的感觉。
然后,再起身继续走。
就算醉了,也连出租车钱都舍不得花。
那躺在医院里的人,究竟对他有多重要?让他做尽一切,甘心如此亏待自己。
对此,严君临竟觉些许不忍。原来恻隐之心这玩意儿,还没在他身体里死绝。
几个大步上前,他握住青年的臂膀。
好细。
那纤瘦的触觉,一瞬间小小惊吓到他。
对方同样也被他吓到,受惊地张大眼仰头望去。「严总?」
「我送你回去。」
对方正欲张口,忽觉胃部一阵翻搅,推开他蹲在街灯下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