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内官急忙上前来放置好板凳,搀扶起因为麻木而行动有些迟缓的太师大人。
傅子清有些艰难的坐到了板凳上,低叹一声,正欲开口,幕无渊却抢先发了话。
“太师此来,若是为了柳大人之事,便不必多说了……”
“陛下!”傅子清捏紧了双拳,坐立难安,脸色发白。
都察院柳书湘与他是多年知己,为人刚正不阿,性子刚烈,行事果断。
今日在那朝堂之上,柳书湘参了一向深得幕无渊信任与宠爱的当朝重臣夏靖宇一本,道其公然受贿,幷列举出不少罪证。
然而,柳书湘一人之词如何能敌得过这满朝文武之口?殊不知这朝中多少官吏,皆暗中与那夏靖宇有所勾结,若是真的治了夏靖宇的罪,只怕会牵连出不少猫腻。
所以那些人怕柳书湘,於是便在金銮殿上合夥反告了柳书湘个污蔑朝廷重臣之罪,若不是自己挺身力保,还不知那可怜的清官会落得什麽样的下场。
以一敌十,绝不是什麽聪明之举……不知柳书湘这一次为何会这样冲动。
但比起柳书湘的冲动,幕无渊的态度反而更让傅子清不解。
幕无渊当下抉择,将柳书湘和夏靖宇两人都投入了天牢裏,分别关押,让一朝文武都傻了眼,不知道该帮哪一边才是。
傅子清前来拜见幕无渊,只求幕无渊能将柳书湘所奏之事细细查明,严惩贪官污吏,还两袖清风行事正直的柳书湘一个公道。
可是,幕无渊却一口否决了他的请求,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听他说完……
当年他所做之事,真让幕无渊痛恨自己到了这个份子上了麽?两人之间的嫌隙变得越来越大,已经无法愈合了麼?
他多麽怀念,那个曾经趴伏在自己膝盖上酣睡的柔弱的孩子……
“此事朕自有打算,不需太师操劳。”幕无渊笑肉不笑,将手裏那一叠厚厚的参本丢在了地上,“若光凭这麽点证据就要朕随意杀害大臣,是不是把朕的朝廷当做儿戏?”
“陛下,纵使证据不足,也该进行三审定夺,书湘一片忠心,忘陛下不要辜负他的苦心才是!”傅子清拾起地上的证据,翻开看了两眼,的确是柳书湘的字迹,但是这奏摺写的有些匆忙,有些草率。
“那好,朕就让户部刑部来审理此案,太师意下如何?”幕无渊笑著问道,也如他所料的得到了应有的回应。
“万万不可!”傅子清吃惊不已,今日早朝上便看得出来,刑部和户部分明已经和夏靖宇有所勾结,若是让他们来审理此案,只怕不出一个月,柳书湘那瘦弱的家夥就会被这□臣联合谋害死。
“陛下,依臣之见,不如就由臣来主持审理此案,臣定当竭尽所能,将此案审查清楚!”傅子清从板凳上站起,重新跪拜了下去,头压的很低,语气恳切。
只是低下头的他,看不见龙椅上坐著的人的脸面上,闪过了一丝阴沉之色。
“呵呵,傅太师这话好没道理!”幕无渊侧身而坐,一手托著自己的下巴,摇著脑袋说道,“傅太师一口一个‘书湘’‘书湘’,叫的如此亲密,朕倒也可以认为太师与柳大人关系亲密,难道傅太师就不会偏袒柳大人麽?而且谁又知道傅太师会不会又像当年逼死乐青儿一样,将朕的左膀右臂斩除乾净呢?”
“陛下!”傅子清抱拳惊呼,幕无渊冷的这一句,就像是一根尖利的针,深深扎入了他的心底。
果然,幕无渊还是在记恨著自己……可是自己所做之事,不全是为了他麽?
“陛下……一直都在恨微臣当年所做之事麽?”想到这里,傅子清不觉双眼莹莹,几乎要落泪。
自己的一片忠心赤胆竟换来这样的记恨,他的心怎能不痛。
“怎麽会?若是朕恨你,自然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受尽屈辱折磨,让你尝尝当年青儿和朕所尝试到的痛苦……”幕无渊一边冷笑著一边抬起头,当看见傅子清脸上显出的伤心和绝望之时,他立即闭上了嘴。
呼吸,在这一刻屏息住了……
面前之人那伤心绝望的模样幕无渊永远都忘不了,上一次见到,是在傅子清痛失爱妻在坟头痛哭流涕之时。
那时候的幕无渊幷未出声,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守望著。
无法上前去拥抱住他……
因为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僵硬,不再有如从前那般亲密。
“所以说,如果朕真的恨太师,此时太师还能站在这裏,和朕用这般语气说话麽?”幕无渊立即换了个轻松的语调笑道,不著声色,瞬间将他真正的心意掩盖了起来,不让傅子清有任何察觉。
“是……”傅子清低头叹道,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的确犹如幕无渊所言,如果他当真还在痛恨自己,也许自己早就被杀几百次了吧?
“不过柳大人身体虚弱,长时间在牢房之中,怕会……”趁著幕无渊心情不错,傅子清立即替柳书湘求情,不料这麽一句恳求,却又让幕无渊拉下了脸。
“太师大人可是没听懂朕的意思?这件事,朕自有决议!”
傅子清怔了怔,思索了一番,又起身一拜,“既然如此……微臣不便打扰,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