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林发出一声轻哼,甚至不屑于回答。仿佛对他来说,杀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何况是在梦境之中。
尸体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空气中,易渊知道,这是梦境在自我修复。面前被杀的血族,很快就会变回鲜活的生命,重复着之前的行动。可即使能复活,即使只是梦境,这样的杀戮也太过残忍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易渊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质问道。
亚尔林擦掉指尖的一丝殷红,“心情不好。”
“你……”易渊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却终究没能再开口。他终于知道刚刚的异样感是什么了,是亚尔林看自己的眼神。
在亚尔林的暗色双瞳中,易渊看到过愤怒,看到过征服,甚至还有偶尔闪过的担心与柔和,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满是冷漠与沉寂。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分隔开来,即便相距咫尺,也无法触碰到彼此。
尤金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他醒了。”
易渊这才意识到,一旁沉睡的少年已经醒了。
苏醒的梵卓依旧看不到面前的三人,径自对着一块碎玻璃整理自己的仪表。作为一名贵族,整洁的外表是重要的礼仪之一。易渊猜想,梵卓和尤金一样,并不是一出生就被选定为惩戒人的,而是经过正统的贵族教育。
可惜狭小的地下室里实在没什么可用的工具,小梵卓能把自己收拾整齐已经是极限了,连表面的光鲜都维持不住。
梦境已经完全修复完毕,丝毫看不出被血洗过的痕迹。少年偷了一点食物,勉强填饱肚子,就独自跑到了城堡附近的树林里。这里也属于梵卓家的范围,不会有人闯进来。
树林深处已经被破坏出了一小片空地,小梵卓抬起双手,水球、闪电和火焰不停从他掌心出现,在周围留下一道道痕迹。
眼看着一道闪电朝自己袭来,易渊下意识的挡住尤金,在强光下闭上了双眼。
“你不会忘了这不是现实吧。”冰冷的声音传来,亚尔林背对易渊,不肯回头。
其实易渊身体一动,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只不过身体的惯性让他做出防卫的动作。他忽然很想看看亚尔林的表情,“既然是梦,你又为什么挡在我前面?”
即使没有面对面,易渊还是察觉到了亚尔林一瞬间的僵硬。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认真的看着小梵卓一次次地重复相同的动作。
简单的攻击动作,小梵卓却坚持要做到完美。百次、千次,不停地重复,然而每一次却都有些微的不同。直到能在最精准的角度作出最有效的攻击,才会进行下一项。他用自己的行动在证明,他会变强!
易渊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画面走马灯似的滑过。他看到小梵卓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变得更加冷漠。看到那位父亲对梵卓的厌恶,侍从们对梵卓的冷嘲热讽。看到梵卓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去打败早已经疯狂的惩戒人。
易渊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眼前的梵卓渐渐褪去少年的青涩,隐约看得出他熟悉的神情时,曾经的惩戒人终于被打败了。
“你赢了,我没有看错,你是最优秀的继承人。”金发的男人已经少有清醒的时候,此时却又变回了风度翩翩的贵族。“我会把我的力量交给你,从现在起,你就是新的惩戒人了。”
“我会继承你的力量,但不是现在。”梵卓冷漠道,“在我能压制住那股力量之前,你要继续活着。现在我需要的,只是惩戒人的身份。”
金发男人一怔,忽然大笑起来:“你说的对,总有一天,你能控制住这股力量,成为他的主人!”
梵卓没有看他,而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出了血腥的囚室。他的父亲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甚至不会主动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在梵卓心里,大概也并不把那个人当做父亲,只是例行公事般说:“我已经继承了惩戒人的身份,从今天起,正式脱离梵卓家族。”
易渊看着梵卓孤单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他明白,这是梵卓的骄傲。然而最终,梵卓也没能完全压制住亚尔林的灵魂,只能与他共存。
“你觉得可惜?”一直冷眼旁观的亚尔林忽然道,“没能杀了我,你觉得很遗憾吧。”
易渊这才从梵卓的经历中回过神来,“你胡说什么。”
亚尔林自嘲地低笑,“我说中了,不是么?”
“你究竟……啊!”易渊话还没说完,身体忽然被亚尔林推倒。周围的景色忽然换到了室内,身体重重陷进柔软的大床上。
亚尔林双目赤红,却没有平时的狠厉,眼底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却执拗地揪着易渊的衣领。“你明明都清楚,为什么不肯……”
亚尔林的话直直撞进了易渊心里。他不想承认,却仍是为这一刻的亚尔林感到心痛。就仿佛……被浓重的悲伤包裹,逃不开,只能沉沦。
还来不及反应,领口就被粗暴的撕扯开来。光滑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易渊挣扎起来,仰头的姿势却将自己的侧颈送到了亚尔林唇边。
亚尔林当然不会放过嘴边的美食,俯身就要咬破易渊的皮肤。幸好易渊发觉了他的意图,扬臂挡住了亚尔林的唇。“你够了!”
“不够,永远不够!”亚尔林抓住易渊的手臂,将他紧紧压在床上。“我要你,从一开始就是!”
“你疯了!”易渊禁不住怀疑,这也是梦境中的一环。亚尔林不是还在和他冷战吗,怎么会突然之间恢复了最初的凶狠?
“对你们来说,我本来就是个疯子,不是吗?”亚尔林笑着,眼神中却是绝望的味道。“因为我弑杀、冷血,你就可以排斥我,对我心情视而不见!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亚尔林……”易渊挣脱不开,压抑的不安与难以控制的心痛让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你的心情就是把我关在这里,做任你吸血的血奴?”
“血奴……我从来没把你当血奴。”亚尔林眸光闪烁,“你早就猜到了吧,却总是装作一无所知。易渊,你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