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进来，紧接着又有一个。
尼克的心脏跳得很剧烈，呼吸困难，可还不能动，现在不是好时机。
人影慢慢接近，尼克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铁管上，那个人的小腿出现在眼前时，他用尽全力举起铁管砸向对方的膝盖。
令人惊讶的骨折声，接着是惨叫。Agro扑倒了另一个，并勇敢地咬住那人的手腕。
尼克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枪又在倒地惨叫的人额头上补踢了一脚，立刻让他停止哀号。没想到自己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对手，可他丝毫不敢怠慢。
Agro松开了停止挣扎的对手，男人的手腕上一片血肉模糊，脖子上也有血，但并没有被咬断喉管，他是被吓晕过去的。
「干得好。」就在尼克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时，他的额头忽然遭到一下重击。一瞬间好像什么东西凭空爆裂，眼前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感到自己的背部撞上了工作台，把上面的东西全摔在地上，接着是扣动扳机的声音，但枪声过后没有中枪的疼痛感。等尼克的视线稍微恢复一些，看到Agro被一脚踢开，爱犬发出一声哀鸣，凶手朝它开了一枪。
「不！」
尼克一跃而起，全力向那人撞去。他记得自己开了枪，但不记得是几枪。那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是利奥说的──」你不需要瞄准。只要看着目标，心里想着杀了他，子弹会遵从你的意愿。你一定会射中的。」
他确实射中了，鲜血溅得满身都是。那种激射而出的力度令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手枪发出奇怪的声音，「喀」的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一开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在扣动扳机。一下接着一下。他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从另一方面说，何必太在意呢？反正又没人看见。他喘着粗气，生怕那个人还会站起来朝他开枪，但是始终没有，这个人死了。
尼克往后退，丢掉空枪跑到Agro身边。地上都是血，它被射中了腹部，仍在不断喘息，褐色的眼睛一直望着尼克。
「你不会有事的，好孩子。」尼克听到呜咽声，就像印在连环漫画气泡中的那些字，发音古怪。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泪水顺颊而下。他一直把它照顾得很好，从未使它受伤，他们可算得上亲密无间的伙伴。
尼克从背包里翻出利奥用剩下的绷带，他得立刻找个地方安顿Agro。
──别让血流光，别停止聊天。因为失血和沉默都象征死亡。
他把伤口堵住，Agro湿漉漉的眼睛仍然望着他，不是错觉，他觉得那里充满信任。
「我会治好你的。」可他并没有把握。
就在那时，一支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尼克僵直起来，但不是因为恐惧，当然也有恐惧的成分在内，可光说害怕又不确切，更多的是愤怒。他抱着Agro不动，全身抖个不停。
「砰」的一声，枪声响了。他全身一震，身后的人摔倒在地，手枪被甩得很远。有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尼克。」利奥的声音惊慌失措，一点也不像他，他应该镇定自若杀人如麻。
「我没事。」尼克说，「Agro受伤了。」
他回过头，利奥就站在身后，从后面搂住他，嘴唇擦着他的脖子。
「我们得去找医生。」尼克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们不能找医生，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他们还会来的，警察也要来了，你刚才开了很多枪。」利奥已经看到了墙角边的死人，身上布满枪眼，血流如注。」你做得很好。」
「不、不好。」尼克说。
一阵风从打破的玻璃窗外吹进来，远远处响起警笛声，有人报了警。
利奥伸手接过Agro，手也一样在发抖。他的伤还没有痊愈，摆脱那群追兵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先离开这里。」利奥拉住尼克，两人一起跃过窗户。
◇◆◇
尼克不知这他们是怎么离开的，他只是跟着利奥走，穿过很多草丛和高矮不一的房屋。天堂镇的庆祝活动因为警车的到来戛然而止，那个血淋淋的手工工厂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镇上人们的心头阴霾。
利奥带着尼克来到一片即将被拆除的旧屋区，这里将来要造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废弃的房屋四周到处是未修剪的灌木，盛开着红色和紫色的花，杂草已经当茂密。
利奥选了一间中等大小的屋子，前门是锁住的，但窗户都被打碎了。这个位置很好，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杂草灌木挡住了一切。利奥用脚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尼克从背包里找出几件衣服垫在下面，他们小心翼翼地把Agro安置其上。
利奥检查它的伤口，幸好没有打中要害。
「可能会有点疼，尼克，来压住它。」
「你想干什么？」尼克吃惊地说，「你不能这样做，它和你不一样。」
「我可以忍受，它也一样。」利奥说，「我们都知道，动物比人坚强。」
「你会弄死它。」尼克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厌恶他，然而又是他的同谋，因为他知道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