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过来，听见没有？」
「尼克，尼克。」艾勒从后面拉住他，他们差点把救生艇弄翻。「够了尼克，你尽力了。」
「不，还没有。」尼克挣开他的手，重新扑到利奥冰冷的身体上，但是没有哭。
艾勒本想把他拖回来，告诉他这个人已经死了，但是后来自己也放弃了。艾勒觉得阻止不了，除非那个人死透、腐烂，否则尼克就不肯放弃。
肉体总是如此轻易受到伤害，如此轻易任人宰割，它不过是水和化学物质的混合体，却要承受如此沉重的压力。
尼克一直在重复急救动作，但是没有效果。到最后艾勒发现他的动作改变了，不再用手按溺水者的胸口，而是抱起来搂在怀里，不断重复喊他的名字，想把他沉睡的灵魂从某个角落召唤回来。
——这是你妈妈吗？
尼克想起有一次利奥在他的卧室里看到他和父母的合照，那时利奥的目光似乎充满了探究和渴望，他需要一个拥他入怀的人。
尼克的手指摸到了他脖子上的刮痕，一道一道，刀口肯定足够锋利。
这个细节令尼克猛地收紧了手臂，他感到一下震动，起先以为是船在摇晃，然后才意识到是怀中的人在动。
他听到了令人欣喜的咳嗽声。
利奥吐出一大口海水，尼克被吐了一身，但却笑了，旁若无人地把他搂进怀里。
他心里太激动，几乎喘不过气来，用手轻轻拍打利奥的背脊，让他吐个干净。
「用力吐出来。」尼克说，他好想大笑，大喊，紧紧拥抱他。
利奥还说不出话，他被水呛到了，眉间皱成一团。他像被上了麻药，神志不清，咳嗽时眼睛紧紧闭起，虚弱地靠在尼克身上。
艾勒看着他们，目光起初是惊讶，然后变得难以置信。
「尼克……」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声音多么无力，尼克根本不想听，他已经浑然忘我地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之中。
艾勒当然不会认为他的好友有任何问题，但是一个念头却泛上脑海，也许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这和以往的援救截然不同。
艾勒迟疑不定，不知道该做何表现。最后他只好说：「救援队来了，我们还有事要做，他需要恢复体温。」
尼克忽然醒悟过来，他浑身颤抖的毛病尚未治愈，心情也没有平复，但还能克制自己。他想起了他们的处境。
「我不能让人发现他，帮帮我，艾勒。」
「为什么不能？」艾勒抓住他的肩膀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个杀人犯，你这样迟早会毁了自己。我们应该把他交给警方，他们会处理好的。」
「你不明白，艾勒。」
「是的，我一点也不明白，但愿你能让我明白过来。你失踪了那么久，回来后就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你干嘛要救他？难道你忘了你家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别问个没完。」
「尼克，我只是想知道，我关心你，我想……」
「别说了。」尼克打断他，「如果你还是我的好友，就帮帮我。」
「你说真的吗？」艾勒动摇了，他看到尼克坚定的目光。「如果我拒绝呢？」
「我一样会感谢你，艾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
「我不想听你说遗言，永道不要。」艾勒开始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找出一串钥匙。钥匙扣上挂着把小号的瑞士军刀，他早该拿出来，但起初他不想那么做。
「你向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受伤害，我相信你尼克，只要你看着我说没事，你还会回到海岸。」
「我会的。」尼克说，「我也相信斯班塞小姐的名言。」
「什么？」
「海岸永远是疗伤胜地。」
艾勒割断了利奥手腕上的绳子，尼克把那具虚弱的身躯抱在怀里。
「谢谢你。」尼克伸手推了艾勒一下，就像他们平时打闹那样，然后他往后倒去，落进海水里。
Agro忽然站起来，低头看着水面，艾勒轻轻摸了它几下，然后拍着它的背说：「好好照顾他，飞线先生，你才是最棒的。」
救生犬舔了一下他的手指，艾勒抱抱它，然后它也纵身跳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