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救我的时候也一样吗?」
「谁都一样。」
科奥笑起来,这次是真正的笑,但他自己也不习惯,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尼克喜欢他这样笑,尽管稍纵即逝,但至少真诚。
「那艘邮轮失火又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不幸的家伙干的,我们叫他『投弹手肯特』,也许也许他的血管里都装满火药。他们大概觉得已经把他剥得够干净了,实际上远远不够。」
「他是怎么做到的?」尼克问。
「不知道,和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得小心些,就算撒尿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
「我还以为那是你干的。你看新闻时就像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会那么做。」利奥说,「那不是我该做的事。」
尼克很难从他的话中找出不真实,从开始到现在,他要么闭口不谈,要么就说真话。
大多数人总会在叙述过程中原谅自己,让尼克感到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在利奥身上发现这种现象。他从不为自己辩解,总是陈述事实。
「那么你通常做什么?」
「给你一支枪,一些子弹,把你扔进人群中。」利奥说,「我要做的只是开枪。」
他有一双深沉的黑眼睛,湿挽挽的头发落在额头上。
「他们是争先恐后的嚣狗,闻到肉味就会兴奋的豺狼,连尸体都不会放过的苍蝇,而我是一条丧家之犬。」
利奥喝醉了,酒精把他的冷静和冷漠都一齐挥发到空中,房间里充满了酒的味道。
「你还指望我干什么?你真以为我有多大本事?」他大声对尼克说,「我已经厌烦了。」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如果你不厌烦,迟早会被他们当早餐吃掉。」尼克拿走他手里的酒瓶。「你不是丧家之犬,至少你还会玩填字游戏。」
「你要留神。」利奥看着他说。
「为什么要留神?」
「因为你喜欢救人,你想要拯救世界。」
「我从没这么想过。」
「有时候救人不是好事,就像现在,你不得不远离自己的生活和我一起逃亡,否则就会死于非命。『父亲』是个需要留神的人,他们都怕他,因为他太随心所欲。」
「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真正的父亲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尼克刚想为此道歉,却看到利奥摇了摇头。
「不用道歉,我不会为他难过。」
尼克犹豫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利奥忽然笑起来,然后又仿佛一阵剧痛袭过全身似的皱眉:「他是个枪械爱好者,他收藏了很多枪。按照州法,他可以每月买一支枪,因为他没有犯罪记录,是个守法公民,所以他可以合法买枪,法律给他合法杀人的权利。」
「他杀了什么人?」
「我的母亲,他的妻子。」利奥像酒鬼一样发泄不满,「他不爱她了吗?根本不是,他只是喜欢折磨她,因为她总是高高在上。他每个月出去买枪,和各种各样的女人喝酒聊天接吻做爱,用慢性方式谋杀我的母亲。」
「他们为什么不分开?」
「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利奥说,「他们不能分开,他们必须在一起,否则的话,我是什么?我是谁?」
「你就是你,你喝醉了现在该睡觉去。」
「『该睡觉了』,她每晚都这么说。高兴的时候,发火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有一次她洗了被单,晚上回来,却发现有个女人躺在铺了新被单的床上,她的丈夫正卖力地在那干活,捅进去抽出来捅进去抽出来。
「结果她就尖叫起来,怎么样也停不住。她拼命地叫啊叫啊,我知道完了,她一定是疯了。那个时候她准是把父亲也吓到了,他开始到处找枪,他有很多枪,抽屉里,书桌上,枕头底下,只要随手抓一把就是了。」
利奥想了想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枪声响了。他在床上弹了一下,整张床都变成红色,就像开了一朵花。这是他自己的错,他不该把枪到处乱放,他不该喝醉了酒就教他的小儿子开枪。他的嘴里总有一股腐臭味,喝完酒就说粗话,我已经习惯在门外偷听了。」
鉴于当时的情况,有谁会去指责他呢?他还是个孩子,不满十岁,枪械对他来说只是危险的玩具,如果没有那些后续,人们的态度完全会顺理成章,认为这是一次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