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轻轻地把遥控器放在他的手边说：「我去找找有没有酒。」
应该会有的，他知道，旅行者们总是希望在休息时能够和朋友共度良宵：喝威士忌、杜松子酒、伏特加。什么都好。
尼克从老板那得到了酒和一卷纱布，他们走得匆忙，不得不丢下许多东西。尼克谎称他的朋友在树林里弄伤了脚，雨下得太大，附近又没有医院。
旅店主人在大抽屉里翻了半天，显得很热情，尼克猜他在抽屉里放了枪，可他翻箱倒柜说：「我这儿有止血剂、阿司匹林，还有剃须刀和安全套，你要什么？」
血已经止住了，尼克请求他再找一下，最后终于从抽屉的角落找到发黄的纱布，稍后他买了一瓶伏特加酒。
「还有别的。来吧，看看我这儿。」店主打开柜子。
尼克不想耽搁，把利奥一个人丢在房间里让人有点害怕。他觉得可怕的事正排队等着出现。
楼梯很狭窄，木头刚漆过，两英尺高的扶手，底下是水泥地面的停车库。
尼克跑上楼，想看看利奥的气色怎样，是否支撑不下去、有没有发烧，他必须立刻把自己擦干。尼克不想让他生病，他们需要更多东西。尼克甚至想应该去弄一些来，偷一些也可以。
他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利奥没有生病，尼克推门进去时，他正靠在床上举着枪。
「是我。」
伤患收起枪，塞进枕头底下。他已经把自己弄干了，只是脸色不太好。
「我找到些东西，对你有好处。」
「谢谢。」利奥冷淡地说。
尼克替他把衣服卷上去，用酒为伤口消毒，顺便把肩膀上的伤也重新包扎一次。他学过紧急救护，做得很好。
利奥没有拒绝帮助，任由他处理那些受伤部位，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直到尼克说：「没事了。」
尼克跪在床上，查看还有哪里没做好，他忽然听见利奥轻声说：「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可以保护自己。」
「你不能，连我也不能，你永远无法想象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那是你的问题。」
「但你已经脱不了身，就从你救我那刻开始，我们就共用一条命，永远别想分开。」
「别说了。」尼克打断他，他不想旧事重提，因为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那好吧。」利奥说，「现在我要选择了。」
「为什么是你来选？」尼克说，「这也是我的问题，我也有决定权。」
利奥看着他的眼睛，用惯常冷淡的语调问：「你决定怎么做？」
尼克开始沉默。他隐隐能够猜测出一些关于利奥的事迹。
他抛弃了同伴，不告而别，而且带走重要东西。曾经的同伴把他当作背叛者，他们把他列为危险人物，必须马上铲除消灭。虽然总是不断有人出现，不断有人死亡，但他们锲而不舍，没人在乎这些牺牲。
「我不想死，也不想受人保护，我可以和你说再见，我还可以向警方寻求帮助。一开始我就这样考虑过，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对我们都有好处的做法。」
「你不明白。」利奥用一种类似轻微鸣响的声音说，尼克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发出这个声音的。
「你不明白，你站在阳光下太久了，一走进黑暗就成了瞎子。你和那个叫贝蒂的傻女人一样，只知道相信未来。」他的语气几乎没有给尼克任何希望。
尼克感到自己被打破，但他很意外地在利奥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碎片。这个冷血杀手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疲惫和脆弱，他的杀戮形象瞬间淡化，看起来更像个普通人。
「你到底要怎么办？你会一直待在黑暗中，直到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
「你错了。」利奥说，「我不会变成瞎子，我习惯黑暗，在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可你不是蝙蝠，你总有一天要走出黑暗的。如果有人讨厌光、憎恨光，甚至害怕光，那么他即使看得见，也已和盲人无异。」
利奥笑起来，最近他经常会露出微笑，但又不是愉快的笑，总是充满复杂微妙的情绪。
「我们说话好像在演电影。」他说。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用什么别的方式说话？」尼克说，「你除了用枪和暴力解决问题，还能如何与我沟通？我说的一切都被你粗暴地否决，我该怎么办？有人愿意听听我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