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挺着身子坐在沙发里开始料理伤口，他总算还没忘记自己是血肉之躯。尼克准备了绷带和止血药，还有消毒水。利奥更像是在对自己生气，把消毒水大量洒在伤口上，再用布擦掉，如果伤口刚才像被挖空的土地，现在他所做的就是把这片土地犁平。
尼克对他粗暴的举动感到胆战心惊。他像一台四周没有封闭的电梯，让人头晕目眩，害怕不已。
尼克打消了帮助他的念头，对他能躲就躲，只要能做到，总是尽量不靠近他，不和他说话。反正只有一个晚上，天亮后，尼克可以去海岸，去人多的地方，下午警方就会派人来保护他。
利奥弄好了伤口，一声不吭地躺进沙发。大概他对现状感到失望，也有可能正在为明天以后的事情担心。但这些都只是尼克的想象。利奥什么都不怕，杀人像游戏，怎么可能会有失望和担心的情绪。
尼克把晚餐带进卧室，并给利奥留下一块看起来很不错的鸡腿肉，一些烤马铃薯、青豆和沙拉，还有些作为甜品的罐头水果，都是些营养充足的食物，下午去超级市场买来的，艾勒的冰箱里从来不会放多余的东西。
尼克开始享用晚餐，并时刻留意客厅里的响动，希望这个晚上能过得平安，不要发生凶杀案。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刀子和瓷器相碰的清脆声，然后是电视机的声音。尼克停下倾听，看来利奥并没有什么心情不好，至少没有放弃娱乐，正在不停换台。
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他把频道一一按遍，最后停在一档宗教音乐节目上，女声音量惊人，曲调哀婉忧郁。尼克听了一会儿，一首结束了，接着换另一首。
晚餐在赞美诗中结束，很幸运没有人打扰，没有枪声、流血，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
尼克把盘子端出去，他不明白一个杀手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爱好。利奥有时爱看蠢到家的喜剧片，有时爱看做作的电视广告，一分钟能说六百个单词的快嘴女人背诵名著片段，也能让他看上半天。
这些都不稀奇，可是信仰离他太遥远了。
利奥还坐在沙发里，盘子空了，像一份快餐，不必洗碗。他维持着一种并不舒适的姿势专心看着电视，仿佛那里正上演精彩剧目。尼克过去把餐盘从他手里拿走，他仍然不动。
电视里的播音员神态如老父般慈祥，头发花白，目光坦诚，眼睛周围布满皱纹。接下去，是平安夜会用到的曲目，他们打算把一年的赞美全唱完。
尼克洗了盘子，跟着哼了两句「小男孩降临人间」，当他洗完转身出来时，利奥已经换了个姿势。他好像想用胳膊把自己裹起来，又像个好学生在仔细聆听教诲，侧着头，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向前，目光一动不动。
尼克发现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跟着唱歌，但没有声音。
第六章 永怀希望
这个夜晚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平静。尼克辗转难眠，Agro也受他影响有些浮躁。利奥依然习惯占据客厅的沙发，也许他觉得那里比较安全。
开始的几小时里，尼克一直在等门钤响。因为他相信，当他想到某些事，并且预料到它会发生时，这些事通常就能避免，因为上帝不会让你料中。他睡不着，只希望这个晚上快点过去。
尼克记得小时候遇到过一次微震，房子摇动一阵后又停下来，那个晚上他通宵未眠。这种恐惧就像孤身一人面对强敌，难以抵挡，不可战胜。
他朝窗外的暮色望去，月色迷蒙。这时门铃声响了。
「叮咚」一声。现在是半夜，谁会来敲门？
尼克从床上跳起来，Agro也警觉地抬起头。他飞快下楼，看到利奥已经把手放在门把上，另一只手中握着枪。
「等等。」尼克低声说，这场闹剧已令他厌倦，「把枪放下，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缺少警惕感，这么晚了，你以为站在外面按门铃的会是雅芳小姐？」
「是啊，我打开门，她看到开门的是个男人，也会很热情地说「雅芳为您服务」。够了，利奥·德维特先生，别再杀人了，我最近看到的尸体，比以往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利奥没再说话，他们的低声交谈似乎让门外的人不耐烦了，尼克听到艾勒在外面喊：「你睡着了吗？尼克，把链子打开。是我，我提前回来了。」
利奥收起枪退了回去，尼克等他在储藏室躲好后才开门。
艾勒一脸无奈地进来，拍了拍尼克的肩膀，「抱歉，吵醒你了。」
「你说过今晚不回来，你们要闹到天亮的。」
「本来是这样安排，你没去真遗憾，那些姑娘漂亮极了。当然，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真的。」
艾勒把自己扔进沙发里说：「难道你有朋友要在这里过夜？」
「这是你的一贯作风，不是我的。」
「有什么可害羞的，这最正常不过。」
尼克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艾勒在鼓励他，难道他突然之间成了一个必须安抚的对象？
「聚会怎么了？为什么提前结束。」